半步官阶(29)_123456网文网

二十九

　　向大炮端起酒杯并不喝，酒都洒了一袖子。他毫无顾忌地大声说："我们机关里做事的人永远是做事的人，不做事的人永远是不做事的人；做事的总是主动找事做，不做事的总是有事也不做；做事的永远有做不完的事，不做事的永远无事可做；做事的做了大事也认为是习以为常的小事，不做事的人做了哪怕是点小事也会吹嘘成了不起的大事。"

　　柴书记眉开眼笑，有鼓励的意思。他附和道："讲得好，不光机关是这个样，如今这乡下也是这个样。"

　　向大炮说："你莫打岔，还有下文呢。"柴书记说："那你继续说。"

　　向大炮放下杯子，说："做事的整天埋头做事，不做事的整天满腹心事；做事的总是不注意不做事的，不做事的却很"关注"做事的；做事的只知道实实在在做事，不做事的总是看人行事；做事的往往不会"来事"，不做事的专门研究如何"来事"；做事的总是遇到难办的苦差事，不做事的无所事事还煞有其事；做事的总是慎重其事，不做事的总是敷衍了事；做事的还时常向不做事的汇报所做的事，不做事的总是瞧不起做事的所做的事。"

　　柴书记听出了神，嘴里放着一块肥肉都忘了嚼了。

　　向大炮笑笑，笑的颜色有点像燃料的火焰，形状有点变形，红红的舌头舐了舐嘴唇，又继续说："做事的总是把不做事的指责蛮当回事，不做事的最爱无事找事，搞得做事的做不成事，使简单的事变复杂的事，短时间可以做完的事拖成长时间才能做完的事，使做事的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做事，而不做事的却有了更充沛的精力和充裕的时间去做整人的事。"

　　向大炮话音刚落，柴书记"乒乓"一下，就把酒杯碰上了，干！一仰头，两个人就都把杯倒悬起来，那种知音的味道全悬在了那里。

　　柴书记放下杯，伸出大拇指，一勾一勾的，大拇指像在说话："好词儿，好词儿，有味道，很到位，向工呀，没想到你把这做事的与不做事的机关作风说得这么深刻，佩服，佩服。"

　　柴书记在向大炮的刺激下，也顺口来了一段议论，说："现在这个社会呀，密切联系群众没出息，扎扎实实干事没用。要密切联系领导，吹吹拍拍抬轿。要入圈子。"

　　向大炮说："柴书记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要搞新的"三大作风"嘛。"

　　柴书记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哟。"

　　向大炮说："是这个意思又怕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嘛。你要想听好词儿，你可以去县城仙人桥那个菜市场听，贾癫子和白家女经常到那儿唱民谣，那才叫过瘾，才叫有味道。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好几年前，那两个活宝到那桥下唱市里的一些龌龊事，正好有个市里的头儿路过那里，那些事中正好有件事是唱他，他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火，躲到一个角落里就给市公安局下指示，要把唱谣词的人抓起来。公安局长只好听从命令，派了几个干警来了。那市领导看到公安把贾癫子带走后才回家。你猜怎么着，几个公安干警只是遵照局长指示，然后把贾癫子请到馆子里吃了一餐，公安局也不想惹这对没有犯什么大错的活宝。"

　　柴书记说："听说过这么回事，但和你说的有些出入。我还到那里去过几次，可每次去都错过了他们，有次只看到白家女拉着贾癫子一路走来，我还让了路，只听白家女哼着一支小曲。当时那情景有点叫人心酸，哼的什么曲也就不记得了。"

　　向大炮说："不是有些出入，是我俩还在桌子上，有些话不好说。"

　　柴书记来酒劲了，开始大大咧咧了，话也说得很直了："其实大家都晓得，那市领导悄悄叫一个小孩向他俩撒了一把狗屎，真是缺德。"

　　向大炮说："这是另一个版本"。

　　柴书记说："那对活宝也确实有点作孽，讨吃就讨吃，可我总是想不通，他俩为什么对社会上的那些事那么感兴趣，也不晓得是哪些人给他俩提供信息，他俩掌握的东西比市里新闻部门掌握的都要丰富，这也就不免要招惹人了。红河这地方自古以来就是个是非窝。"

　　向大炮神秘地笑笑，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俩的朋友呀多的是。来，干一杯，不说这么些龌龊事了。"向大炮边说边举起杯，一饮而尽，那动作告诉柴书记，他也是贾癫子的朋友。

　　柴书记给向大炮又倒上了酒。向大炮说不能喝了，就伸手拍拍柴书记的肩膀，说柴书记还算年轻的，虽到农村工作，但一进城就是科局长，要他不要学他向大炮，牙齿关不了风，口无遮拦，那样会吃亏的。

　　柴书记说："城里人骂小孩子无用，都说蠢得像个乡干部，我们乡干部前途有碗大，我就看到碗里有口饭就行了，我都送了两届县委班子了，我还怕啥！"

　　这几天来，向大炮滴酒不沾，但今天却喝个没完没了。

　　覃红和向大炮的部下粟小阳也是考察组的骨干。他俩过来，看看向大炮是哪根肠子发作了。向大炮对覃红和粟小阳说："今日遇上对头了，这"地头蛇"比你们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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