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官阶(47)_123456网文网

四十七

　　马厅长心满意足地回省厅去了。回去时，专门跟伍所长打了一个任何人都不懂的招呼。

　　专家组的工作由卢品主持进行。犁开山对晓明的这一分工有些看法，但他还是忍在心里，没有讲出来。

　　犁开山反过来一想，由卢品主持也才名正言顺。卢品财政一支笔，对前期准备工作调度资金十分有利。自己要是主持这个事，请示来请示去，反倒影响工作效率。

　　犁开山想着晓明的决策还是有道理的，就觉得自己是多心了，是一种不成熟的想法。他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讲出来，否则自己的脸往哪儿搁？搞工程什么都不怕，就怕调度不了资金，一分钱也会难倒英雄汉。

　　卢品接受这一任务后，对晓明的屁股歪在他这一边心中有数了。于是，他暗暗下定了决心，盘算着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经营好这一彪炳青史的政绩工程，他从晓明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一决策意味着什么。他觉得与犁开山过招的第一回合，他赢了，心飘飘然然起来，像三月的风筝。

　　时间过了一个月，专家组的工作在"烧野火"，没个正经的东西出炉。这中间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工作计划问题，也有专家之间的意见磨合问题，总之，一言难尽。

　　钱处长和王副处长心急如焚，可卢品总是说："你们是专家，专家的工作不能像小工那样干，那样干岂不是谁都可以当专家了？那专家的价值又何在呢？到我们市里来，你们只管潇洒一点，有什么问题，我卢品担着。"

　　开始个把星期，省里几位同志很不习惯卢品这种"安乐死"，也不习惯他的那一套专家理论。但时间一长，他们竟慢慢适应了卢品的工作原则和方法，而且觉得很不错。如果哪一天不这样了，他们恐怕是很难受的。

　　向大炮见卢品在总体规划中事无巨细地指手画脚，盲目指挥，违背科学的发展观又固执己见，就时不时借故回避了一些工作。

　　果然，一个多月来，卢品所谓招待专家的各项吃喝玩乐费就花了不少。原定两个月内完成任务，现在已是时间、财力过半了，而任务却未完成三分之一。省里专家们急起来了，他们拖起向大炮，说："我们也要来点硬的了，不然这样磨洋工，怎么跟省里交差？我们的底线不能丢。"

　　一次专家组去实地考察途中，钱处长在车上直截了当地跟卢品提了意见，说："卢市长，电站选址问题、渠道路线问题、规模问题恐怕马上得定了，不然这么天天来回跑，这么拖下去，总也不是个事。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是在忙，实质上我们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一天忙了些什么？工作没有实质性进展，这样下去恐怕对我们下步工作不利。您说的原老坝老渠虽然投入不少，但要重新启用，从科学发展观上是讲不通的，浪费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的舍去是为了明天的更好发展。您的一些想法是可以理解的，这么多年来的工作就这么自我否定了，摊上谁都有想法，可这毕竟还有个实际情况。省里定这个工程也是实事求是的嘛，省里没有责怪市里，您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实事求是是我党的工作作风，又是'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活的灵魂啊。"

　　卢品没想到这位温柔的钱处长也有专家们共同的脾气，平常不说什么，可到了这关键时刻，却不客气了，还给他上了一课。卢品心中不悦，沉默着。

　　向大炮坐在钱处长旁边，却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没有钱处长那么轻言细语，他胸中憋着怒气，说："卢市长，刚才处长说的有些事是得定了。我们每天这样跑，光车子油钱都不少了，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劳民伤财了，恐怕到头来也没我们的好果子吃。"

　　卢品坐在司机旁边，给司机递了一支烟。他自己点起了嘴上的烟，他哪经得起向大炮的火上浇油，他怒火中烧，说："向大炮，你只管设计，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油不油的让你出了钱？"

　　向大炮听卢品这样一说，话音就提高了三度，说："那也是人民的血汗钱。"

　　卢品说："好，你怕花人民的血汗钱，明天你就不要来了。"

　　"好，不去就不去！司机，停车！"司机被向大炮的吼声吓了一跳。

　　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卢品的头碰到了车玻璃上。"好，你下车！"卢品的怒火冒出来了。

　　钱处长说："卢市长，算了吧，别说了。向大炮底子清，情况明，心中有数，肚子里有许多活资料，加上现在正缺人手，他万万下去不得。"

　　向大炮"啪"地拉开了车门，右脚伸到了车外。

　　钱处长顺手拉住向大炮，说："向工，你这又是何必呢？"

　　向大炮还在往车外挪动，嘴里吐着粗气，一言不发。

　　前面那辆载着王副处长的车，见后面的车没跟上来，就到前方的路边停下了。王副处长见后面的车停着没动静，叫司机往回倒。

　　向大炮见前面的车要开倒车了，气鼓鼓的，却不再和钱处长拗劲了。

　　车又向前方开去。卢品沉默着，向大炮沉默着，钱处长沉默着。车上像载着一枚快要到点的定时炸弹。

　　车后扬起了一条黄泥巴长龙，在那片青山绿水间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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