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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争执

　　这几年，城里有个奇怪的现象，房地产开发商如蚂蚁般涌现，插蛋糕蜡烛般竖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有人感叹：城市林立的钢筋混凝土与拥挤不堪让人茫然。推掉历史的记忆，抹除绿色的城市让人困惑。剩下人际间的隔阂，自然与人的疏远，这是多么可怕啊！

　　市委秘书长史大可从江山市委书记秦泰家回来后，心中的底气又像蒸气一般涌了上来，使他的心头又发起热来。石岩的骗贷有秦书记担当着，江山有的是土地，就是怕没有房地产开发商，于是招商引资又成为史大可的头等大事。

　　在江山市，每年有两次规模最大的招商月活动。一般月份是定在5月和10月，而且时间都是每月的18日。据说招商月只是一种形式，并不是在招商月里能够招多少商，引多少资。只不过是在平时里都已经谈好的项目，到时拿到招商月上重新签订一下而已，真正来参加招商月活动的商人大部分都是空手而归。因为好的项目，优惠的项目早在私下里都被交易过，剩下的都是硬骨头，那些企业家当然啃不动，只好悻悻而归了。所以有人说当今社会还是奸商吃香。更有人说江山市总喜欢与奸商打交道，把真正的企业家拒于千里之外。

　　史大可作为市委秘书长，又是秦书记身边的红人，在江山市当然可以呼风唤雨。那些奸商的嗅觉总是非常灵敏的，在江山投资房地产商机无限，所以千方百计地与史大可套近乎。史大可本来是善于追求政权的人，对权欲有着强烈的冲动，甚至自信江山市长这个位子对于他来说只一步之遥了。可是当他接触经济之后，感到在经济领域中同样精彩，他甚至一下子领悟到为什么有那么多贪官一而再、再而三地铤而走险。

　　据说一个贪婪的男人总是离不开3样东西：第一，权力。第二，金钱。第三，女人。这三样东西构成了男人一生中的拼搏奋斗、不择手段及冒险精神。江山市委秘书长史大可也不例外，他想起那个女画家何芳的冰清玉洁以及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令人陶醉。他想起那个骗贷的家伙，出手大方，倾囊相送，想不到其中有这么多的陷阱。史大可想来想去，有点儿不堪回首。

　　首先，史大可在市委提出了江山的旧城改造，要将江山市著名的七街八巷进行旧城改造。这一提议得到江山市委书记的首肯。史大可记得很清楚，那是一次争论非常激烈的常委会。

　　史大可在开会之前已经向秦书记做了详细的汇报。秦泰作为江山市委书记，总想留下一点儿什么。在前几任的市委书记当中，不是整治内河，就是搞绿化，这在秦泰眼里只不过是小家子气的小打小闹。他要搞大工程，要让江山在真正意义上旧貌换新颜。这几年，大家有目共睹，新增的街道，新盖的楼房，都会让这座古老的江山城焕发出青春的活力，只是远古的神话、传说被现成的钢筋水泥所凝固，失去了色彩和灵性。比如温泉澡堂变成了桑拿城，人民文化宫变成了娱乐城。

　　史大可提出的旧城改造能够得到秦书记的首肯，秦泰是基于两点考虑的：第一，七街八巷像座迷宫，虽然始建于明代，汇集江山本地区小商品、小工业、小特产于一体，但是由于建筑物只有3层，高度不到50米，很大程度地浪费了土地的资源。第二，七街八巷街长巷窄，交通很不方便，只有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才能通行，束缚了城市交通的发展。虽然七街八巷闻名于全国，成为旅游的亮点。但是，要把江山作为国际大都市来建设，七街八巷必须退出历史的舞台，让时代的铲车，将七街八巷推入历史的尘埃中去。

　　秦泰有了这样对七街八巷的理解，在常委会上当然有一定的说服力，加上权威压倒一切，秦泰的话就更加有力了。江山市委常委会常常被说成是新闻发布会，是秦书记的一言堂。这次七街八巷是史大可提出来的，秦泰力挺史大可的方案，有一点儿唱“双簧”的把戏。第一个持反对意见的是市长于凡，他讲话也很尖锐：“同志们，在中国大地上，每一座城市都是人民的，我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一座城市的匆匆过客。我们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去改变原有的风貌。我们可以为一座城市新增枝叶，但是不能砍掉根须。如果那样，我们就是在破坏，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子孙后代就会辱骂我们。所以，史秘书长提出的改造七街八巷是不妥的。”

　　“城市要不要建设？要不要发展？如果不去改变历史，却选择永远停留在远古的荒野上，会有今天的“神舟六号”吗？会有今天的奥运村吗？我们只有去不断地改变现状，才能开创美好的明天。”史大可见市长于凡有异议，当仁不让地进行反驳。

　　“城市是要建设，要发展，但是不能杀鸡取卵，应该向外部延伸、拓展，这才符合建设国际大都市的规律。七街八巷应该作为江山商业文化，作为历史建筑古迹进行保护，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可以向国家申请作为古迹文物遗址保护，而不应该将它毁灭。”于凡据理力争。

　　一直沉默的秦泰说话了，他说：“于市长，你总是杞人忧天，小小的江山，七街八巷算什么？你以为是故宫吗？是敦煌吗？是周庄吗？都不是，仅仅是江山的七街八巷。全国有几个人知道？不对七街八巷进行改造，只能说明江山的落后。在城市化建设的进程中，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对江山市的七街八巷进行改造？我问在座的常委，你们也谈谈看法。”

　　有了秦书记这一番高谈阔论，谁还敢谈谈自己的看法。对七街八巷进行改造，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又不是历史专家，也不是建筑师，当然没有什么权威性。只能由这座城市的当权者来决定江山的命运。于是大家都不敢谈看法，会议保持了一会儿的平静。史大可见占了优势，他借秦书记之威，平静地说：“七街八巷是有一点儿历史价值，在江山市，我们承认七街八巷可以反映出江山人民的工艺，江山地区的土特产，也可以考证江山城的悠久历史。但是，我们应该看到改造后的七街八巷，更能体现出江山在改革开放中的伟大创举，能够缔造出一座全新的现代化城市。到那时，才能感受到江山的繁华、发达。所以于市长的不同看法可以理解，同时也应该看到未来的江山。”

　　于凡心里极为不舒服，他觉得这是史大可的荒唐之举。七街八巷是江山的骄傲，就像凤凰河一样，就像激流岛一样，就像龙虎山一样，就像绿色平原一样，闪烁着古老的历史神韵，我们怎么能够将它抹杀？于凡实在想不通。他说：“我们也不要争了，对七街八巷改造与否，不是我们常委会能够决定的，应该通过人大进行听证，广泛听取广大群众的意见，最后再来定。”于凡的话激怒了秦书记，他拍了一下桌子，凌厉地说：“于市长，我们是在开常委会，不是在谈判。我们必须达成共识，难道还要叫人大政协来裁判吗？这不是政策笑话吗？”

　　秦泰的话同样也激怒了于市长，他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也大声地训斥着：“你拍桌子能够镇住人心是吗？这只能说明你的蛮干！”他说完后拂袖而去……

　　[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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