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一本正经(18)

十八

　　宋卫星为人耿直，心地像非洲土著一样善良，对陶大伟的话信了大半。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不能问了，揪着媳妇从前的风流韵事不放，问这问那的，那不是没病找病吗？从那之后，他不再向陶大伟追究处女膜的问题，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如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宋卫星的家在肉食品加工厂宿舍楼南侧的一个住宅小区，在二单元的八楼。很久以前，陶大伟经常和他在一块吃羊肉串，是关系很不错的老同学加酒肉朋友。宋卫星基本没什么特殊爱好，如果非要说他有的话，那只有一条：怕老婆。宋卫星是陶大伟认识的朋友中，唯一号称没有私房钱的男人，日子久了，这反而成了他和朋友吃饭永远不用掏钱的理由。

　　在陶大伟的眼里，宋卫星是一个伪球迷、悲愤的自行车被盗者、觉醒的小市民、三级厨师、便民浴池的常客、宋志远的亲爸爸、过敏性鼻炎患者、口头的孝子、联合国编外军事观察员、蹩脚的京剧票友、业余哲学家、非常听话的男子汉、侦探小说迷、忠实的呼啦圈爱好者、谨小慎微的男人、特别爱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之一、勤俭的酒鬼、合法婚姻的支持者、永远走在时间后面的人。

　　来深圳之前，陶大伟厚着脸皮找到宋卫星，向他借五万块钱，说是为二次创业募集资金，一年后连本带利还五万五千。结婚后的宋卫星已经成熟了，他留了心眼没敢借他太多，只借给陶大伟五千块，还白纸黑字立下了字据。陶大伟信誓旦旦地承诺宋卫星，将来一定把钱还给他，公司发展起来，争取把他也弄过去，当个副总经理什么的。揣起钱后，陶大伟埋怨宋卫星:"你这个穷鬼！我头一次伸手借钱，你才借给我五千块，太抠门了。"宋卫星当时急了，气呼呼地说:"你爱借不借，让我老婆知道，一分钱也不会借给你！妈的，这是我的私房钱，足足攒了三年啊。"

　　后来的事实证明，宋卫星又一次被陶大伟骗了。陶大伟拿着四处借来的钱跑到深圳，整天在夜总会里泡妞，没过半个月，折腾个精光。为了逃避朋友们讨债，陶大伟把手机号码换掉，搬了三次家，彻底消失在深圳的高楼大厦之中。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陶大伟结婚又离婚，几乎把宋卫星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偏偏冤家路窄，在这种场合里，他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宋卫星？你怎么也来深圳了？太巧了！" 虽然陶大伟的心理很复杂，嘴巴上却没露出丝毫痕迹。他拍了拍宋卫星的肩膀，招呼他坐下来。

　　宋卫星松开手，一屁股坐到塑料板凳上，把凳子压得咯吱咯吱响:"嘿嘿，我来深圳快两年了。兄弟，我们有八年没见面了吧？"

　　"差不多吧。对了，你来深圳干什么？" 陶大伟很好奇。听宋卫星的口气，不像是到深圳来向他讨债的。所以，他在问话时的神态不愠不火，而且准备好了搪塞宋卫星的说辞。欠宋卫星的五千块钱，能拖就拖，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宋卫星四处张望了一下，把脑袋凑过来，非常神秘地说:"这里人太多，说话不方便……"

　　陶大伟特别讨厌宋卫星这副嘴脸，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快说吧，这里没外人，就咱们俩。你说话声音这么小，鬼都听不见！"

　　"嘿嘿。"宋卫星的笑容十分诡异。

　　"你笑什么啊？"

　　"潘金莲你认识吗？"

　　"不认识。"陶大伟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似的答道。

　　宋卫星又问:"潘金莲你都不认识？"

　　陶大伟答:"屁话！她是《水浒传》里的人物。入土一千多年了，你能认识啊？"

　　宋卫星再问:"潘金莲和西门庆有一腿，你应该知道吧？"

　　陶大伟答:"你就别废话了，快说吧！"

　　陶大伟被宋卫星搞得一头雾水，心里不禁暗自琢磨：这厮会不会是神经病啊？我问他来深圳干什么，他怎么把埋在土里的潘金莲和西门庆一块翻出来了？难道宋卫星是潘金莲的后裔，瞅着也不像啊。

　　陶大伟用一种观察火星人的目光把宋卫星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暗骂，这厮真他妈有病！

　　看着陶大伟抓耳挠腮的样子，宋卫星哈哈大笑。他从口袋里摸出半盒"555"香烟，塞给陶大伟一支，慢条斯理地说:"我干的事儿，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完，不过嘛，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这么说吧，我在搞旅游项目呢。"

　　"搞旅游项目？正经行业啊，你这么神经干什么？有病！"

　　宋卫星摆摆手，趴在陶大伟的耳边说:"这你就不懂了，是特色旅游项目。我手里有大把的资源，有机会让你也见识一下。"

　　"不就是旅游吗？有什么啊？"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我就是在女人身上做文章。"

　　"呸，就你这智商，连自己女人都摆不平呢，别吹了。" 陶大伟一脸的鄙夷。

　　"真的，我不骗你。我手上的女人都是白领女性，有五百多呢。"

　　"你疯啦？贩卖人口啊？"

　　"犯法的事情咱不做，我干的可是正当生意啊。说句时髦的话吧，由我来牵线搭桥，为水深火热中的男人们提供一夜情服务。"

　　"我操，原来你他妈的在拉皮条！" 陶大伟恍然大悟。他张大嘴巴，惊讶地望着宋卫星，小舌头一阵痉挛。

　　陶大伟彻底明白了。宋卫星兜了半天圈子，终于把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原来，这家伙所谓的正当生意是沿海城市刚兴起的一种色情旅游。怪不得他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本身就是他妈的违法，和卖淫嫖娼没什么两样。

　　几年没见，宋卫星这家伙的变化太大了。从前，老实巴交的他，在五好家庭中成长，在国营企业中奉献，是百分之二百的良好市民。谁又能料到，这个像居委会王大妈一样人格高尚的人也搞起邪门歪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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