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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吃到最后果然还剩下一个半汉堡和两袋鸡块一包薯条,李玉庚站起来想走,被骆蔚叫住,她转身跑到柜台要了塑料口袋,把那些剩下的打包,望着李玉庚恼怒质疑的目光,她故作轻松的说了句,“扔了怪可惜的,都没动过,留着你在火车上吃吧,你要不要我带回去给阿香婆她们。”(注:97年东北还流行吃了就走铺张浪费摆谱的习惯,吃不完带走往往被视为小气的表现,直到进入二十一世纪,从沿海开放城市传过来的饭后打包习惯才逐渐被老百姓所接受)。

  由于担心雪天的交通状况,他们比原计划提前了一个小时赶到火车站,那天是春运的第一天,大批回家的学生和返乡的民工把候车大厅挤得几乎没什么缝隙,骆蔚还见到了几个赶同一班车的同学,虽然她和李玉庚谈恋爱在学校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但见到认识的人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李玉庚并不在乎这些,他始终紧紧搂着她不肯撒手,为了不让男友失望,骆蔚也只是轻微的挣扎了两下就默许了。

  现场环境太过拥挤嘈杂,两人不得不一直紧紧抱在一起贴耳私语;不过说来也怪,时间一久,他们俩竟然也象到了一个空旷宁静的荒野一样,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达到了忘我的二人世界。

  李玉庚还趁火打劫,趴在她的耳朵上说话时偶尔会调皮的轻舔她敏感的耳垂,弄得她麻痒难忍却又没法发作。

  “玉米,问你件事儿,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骆蔚憋了许久终于还是憋不住了,“问就问吧,我要不老实这世界可就没有老实人啰。”兴致头上,李玉庚不为所动,还有些嘻皮笑脸。

  “刚才你那同学提到的你以前的女朋友是咋回事儿?”骆蔚说完就不错眼的寻找着李玉庚的视线,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咋地了嘛,吃醋啦?”李玉庚最初还想左顾右盼言它的叉开话题,但看到骆蔚的表情只好收起笑脸,低头想了几秒,骆蔚也没再追问,就那样无声而保持压力的注视着他,两个人的世界一下子在那几秒钟凝固。

  “好吧,那我就说,不过我说了你得相信我……行不?”李玉庚抬起头说道,骆蔚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那是在三年前,我大三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在一家医药商店找了份短期工作,帮他们弄电脑,认识了商店里工作的一个女孩,她一直对我很好,后来……后来……”李玉庚说着说着明显有些紧张起来,咽了口唾沫长出口气才接着说下去,“后来她……她追我,我就和她好了,但没好几天,真的,真的!我没骗你。”

  “为什么就好了几天?”骆蔚表情气苦的问了句,“后来有个小流氓找上门来还把我打了,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女流氓,不是个好女孩子,就和她分手了。”

  “女流氓?“骆蔚显然对这个答案和女流氓这个词毫无心理准备,不免诧异的问了句。

  “是啊,真是女流氓,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她确实是个有名的女流氓,还是个流氓头子,不信你去查报纸,她叫马丽,95年枪毙的那个黑社会老大叫什么宝的,就是因为和她们一伙打架才被抓的,我现在还记得报纸上说的她们那个团伙叫东大营四龙一凤,马丽就是那一凤。““那……那你们亲热过了?“骆蔚为李玉庚隐瞒多时的这段往事异常生气,又被这个离奇的故事所震撼,一着急竟然说出这种缺乏涵养的话,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脸蛋隐隐的发烫,眼帘也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好在李玉庚比她还着急,并未注意到。

  “也没有啦,除了拉拉手外,我没有和她有任何亲热举动,真的,我发誓!不骗你的,一共也没好过几天,“李玉庚慌忙解释道,不过他的赌咒发誓并不能让骆蔚满意,至少在初吻时他所表现的娴熟就说明他在这一问题上有所隐瞒,但此时的确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时候,而骆蔚也不是那种爱较真的人。

  大概看出骆蔚的疑惑未解,李玉庚突然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骆骆,你放心啦!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唯一我的全部,我……我……我爱你!“说到最后,正赶上车站里的广播响起,由本地开往北京的271次列车车体已经出库,请各检票员做好检票准备,所有等候的人流一下子骚动起来,纷纷起身向检票口方向排队移动,李玉庚最后那句话骆蔚竟然没有听清,有些楞楞看着他,李玉庚急得够呛,就又趴在她耳边大声说了一遍,骆蔚,我爱你!!

  此时车站的广播嘎然而止,李玉庚那段示爱的话也一下子变得突出起来,周围旅客纷纷侧目,站在他们俩前面的一个抱孩子的大嫂竟然回过头来冲他们笑,骆蔚这下听清楚,顿时大窘,满面通红的把脸埋在李玉庚的怀里不敢见人,心里象揣了一群兔子似的狂跳起来,那是种复杂的感觉,有激动、有喜悦、有害羞、有慌乱、也有点茫然,以前两人在一起从未提过这个爱字,李玉庚不是个善于表达的男孩,骆蔚就更不是,两人只在探讨一些彼此都感兴趣的轻松话题时,才会流畅自如。但多年生活在书本理想世界中极感性的骆蔚,对爱情和那句我爱你却是多么的渴望和向往啊!之前她无数次的幻想过类似的情节,场景和人物都变幻无常,但最后那三个字都会让她的心灵为之战栗,想不到在自己22岁这年,在这样一个超乎任何想象的场合下,听到一个男孩这样当众大声的说出这句,真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李玉庚乘坐的271次列车终于开始检票了,闷骚已久的人群象油锅里炸开的麻花一样瞬间翻滚沸腾起来,一个个奋勇争先前赴后继的向检票口涌去,骆蔚和李玉庚也被人流挟持着,身不由己的移动着,要不是两个人死死拉在一起的手,途中还差点被几个莽撞的东北大汉挤得分开;李玉庚说过那三个字后就一直用充满期待和爱意的目光追随着骆蔚,骆蔚明白他是在等待同样的答案,但那样混乱的环境下,已不容骆蔚过多思考,所以当两人靠近检票口李玉庚把握最后机会,直接问她你呢你怎么样时,骆蔚红着脸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和李玉庚挥手告别,目送他带着满意的笑容消失在攒动的人潮中。

  从车站出来骆蔚再次无声的哭了,眼泪打湿了妈妈织的那条毛线围脖瞬间就被肆虐的寒风冻得硬了,毛扎扎的贴在脸上非常难受。这不是难过,而仅仅是激动的泪水,无须多言,相信当第一次听到男孩说我爱你时,对任何女孩来说都该是人生值得纪念的激动时刻!

  玉米爱我,李玉庚终于说他爱我了,骆蔚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想到刚在车站里玉米说那句话时的傻样儿,一下子又忍不住破泣而笑了。那我呢?我是不是也爱他?是不是也该找个机会对他说我爱你呢?

  不记得是哪首歌唱的了,女孩的心事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这不,我们一贯离群内敛、循规蹈矩的骆蔚在一九九七年冬季的某一天里,也陷入了同样的心情混乱里。男孩不说那三个字时,心里总是惦记着,他为什么不和我说那三个字呢?但男孩真的说了三个字时,女孩们往往又会想,我该不该对他说同样的那三个字呢?

  骆蔚早已习惯了别人安排好的生活,长期逆来顺受的结果就是缺乏独立的思考和决断,无论书本上的人物多鲜活,都不能给予她更多的指引和启迪。事到临头骆蔚也乱了,我真的爱他吗?她在心里又一次问自己,应该是爱吧,我那样喜欢和他在一起,那样在意他,这就该是爱了,骆蔚在心里对自己说。

  去他奶奶的!爱咋地咋地!骆蔚那时突然想起了好友赵梅时常说的一句流氓话,忍不住又笑了,唉,自己要是能象赵梅那样潇洒就好了。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很希望自己信赖的朋友能与她分享这一时刻,给些建设性意见,不过她并不想把这事告诉赵梅或着张丽香听,只是怕她们俩耻笑她,毕竟她们的感情世界远比自己的要丰富多彩,进度也高出太多,早就到了谈婚论嫁或着探讨床上技巧之类的“生活情趣”话题的后恋爱时代了。

  骆蔚一路胡思乱想着,懵懵懂懂的坐公交车回到学校,激动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一些。从今天开始,学校就正式放假了,她是回去拿行李,晚上就要住家里了。

  一推开宿舍的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屋里竟然乌烟瘴气的坐了不少人,赵梅、李舒、张丽香和她的同乡男友,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女生正坐在那里侃大山,气氛很热烈,那几个男生都抽烟。宿舍里其他女生大概是回家了,床都空了。平时学校的女生宿舍管理很严,那些男生要来都得偷偷摸摸费些周折,估计今天放假也没什么人管,所以这帮人才这么放肆。

  “十六岁那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特立独行的摇滚歌手,喜欢听郑韵、黑豹还有玛丽莲。曼尼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国外乐队……”这种场合,张丽香总是很活跃,似乎有说不完的人生、理想,当然还有爱情,见骆蔚进来她并未停下,只是微笑着点了下头。

  “知道,是不是就那些后工业时代的重金属之类的?”一个男孩插话道,“对,就是那种邋里邋遢,穿着钉满金属片子的黑皮衣,一唱歌就跟狼嚎差不多的那种(众人笑),反正就是叛逆,就是愤青,就是呐喊,在学校里我们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决定组织一个自己的乐队,那时我有把吉它,会弹简单的和弦,有一次学校举办文艺演出,有我的节目,我花了不少心思给自己设计了造型,穿了一条雪白的牛仔裤上面都是亮片和一件后背绣了老鹰的夹克,背对观众事先在舞台上摆好POSE,然后突然灯光打过来我再开始唱,当时设计的就是这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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