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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薛启明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老人家因为癌症晚期,再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身体非常衰弱,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短时间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医生对薛落红和路学文这样说。

  "落红,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今晚我来照看老爷子,明天你来替我。"

  "癌症晚期?老爸?"落红像木头一样僵在了原地。

  路学文重新走进病房的时候,薛启明正在望着天花板想着什么。

  "兰兰呢?"薛启明转过头艰难地问道。

  看着他那浑浊的眼睛充满着期望的目光,路学文心里十分难过。在薛启明再三追问下,他也只能如实禀告了。

  听完路学文的汇报,薛启明重又把头转向墙壁,半天不语……

  两个老人就这样坐着,沉默着,然而,他们心目中的痛苦,非常深刻。那是一种只有老人,因为接近人生的尽头,而特别能看轻生命的老人才可以承受的痛苦!

  "医生怎样说?"过了好半天,薛启明才转过头来,继续问道。

  "没事。"路学文尽量使自己做出轻松的样子,"医生让你静养,说很快就会恢复。"

  薛启明没做声,他当然对自己的身体有个大概的估计。

  "学文,"沉默了一会,薛启明平静地说道,"这也许是我此生的最后一盘棋了。但是,学文那,这盘棋咱们没赢啊,我们竟然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下手会这么狠!"

  "是啊,意外的事太多了。董事长,看来好像天意。"路学文没有说假话,但他确实有减轻薛启明痛苦的意思。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人永远算不过天!看来一切还是要顺其自然……"薛启明转过头去,看着雪白的墙壁,又沉默了好一会说道,"不过,你必须去告诉落红,当年兰兰那么做,全是为了她!"

  "董事长……"

  "既然兰兰已经不在了,我看没必要再瞒着她。要告诉她,否则对兰兰在天之灵也太不公平了!"

  "可是……我看,这事情本身未必和落红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是另外一回事。要让兰兰在九泉之下合得上眼,要不她太冤枉了!不管怎么样,她是我亲生的女儿!"说到这里,薛启明的泪水不禁脱眶而出。

  "好吧。"路学文无奈地说道。

  "不过你倒是可以过几天再和她谈。这几天,她和我们一样,心里肯定很不好过。不管怎么样,一母同胞,那是打碎骨头连着筋的!"

  但是接下来,薛启明说的话,却令路学文十分意外。

  "但是一定不要拖过三五天!"

  "这……"

  路学文一阵心寒。这样做对落红来说,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很显然,薛启明绝不认为这个事件与薛落红无关。相反以他多年老辣的经验,和对孩子的了解,他大体可以判断出不管薛落红是处在什么角色上,但她一定是身在其中!难道薛启明真的动了雷霆之怒?要对薛落红进行残酷的报复和惩罚吗?告诉薛落红当年薛落兰是因为她才走上海口街头---也就是说如果那天晚上,薛落兰不走上海口街头,薛落红恐怕早已没了性命---这显然是薛落红目前很难承受的。尤其是在最近几天告诉她,对于参与寄照片的她岂不更是一种极其残酷的、无情的打击吗!这种打击绝不是任何人都承受得了的!

  但薛启明确实明白无误的是这样安排的,并且特别强调:"不要拖过三五天。"

  追随薛启明多年的路学文不用很费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他不会宽恕薛落红!

  那就意味着薛落红已经不可能再做启明星的接班人。那么,公司以后由谁来主持呢?只剩下一个人有可能了,那就是远在美国的薛洪江……

  路学文不敢再往下想,他的内心瞬间被完全震撼,启明星不但发生了突然的变化,使近乎旁观的他仿佛转瞬之间落入冰水之中,并且立刻被冻僵……

  路学文推测得果然不错,因为薛启明正在说出这样的话:"通知洪江,让他立刻回国,以最快的速度立刻回国!"

  32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薛落红确实也生活在痛苦之中。

  当第一批照片寄给薛启明以后,她才发现,实际上自己内心同样也十分痛苦。薛落兰毕竟是从小照顾她的亲姐姐,每当想起落兰内心的痛苦的时候,她自己也不好受。尤其是看到老爸的变化,尽管她并不知道每天薛启明在做些什么,但每当她看见薛启明那日渐衰老的面孔,她都会自责,都会痛苦异常。她甚至后悔,后悔那天没有把那几张照片烧掉,然后阻止叶方再去做任何举动。但事实却是,她默默支持了叶方。于是,照片才落到老爸手中,一切都无可挽回。

  再次向各科室同时发出了那些照片,虽然与落红确实毫无关系,她也是被蒙在鼓中。但这些事毕竟等于断了薛落兰的全部后路!

  这种做法同样深深地伤害了落红,尤其是看到姐姐出走,去向不明,而老爸住院危在旦夕,薛落红接连几天夜不能寐,她开始陷入深深的惶恐并且不断地自责……

  然而,她没有任何办法控制和改变眼前的这些事实,她甚至不能过多地出面安慰姐姐或者老爸---她怕言语不慎而引起他们的怀疑。这样,落红每天关在家里,陷在无望的痛苦和内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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