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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嗯,我同意。”普华微笑着点头,为永博提出的意见感到高兴。

  在施家所有人里,永博是最好接触的,也最常听她倾诉,甚至比永道更容易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但碍于工作和身份的原因,普华见永博的机会有限,她对永博了解也不深,更多只是敬重。好在,当与永道谈不拢的时候,永博愿意代她发表意见,一年前他劝阻了永道去同学药物人体实验项目帮忙,再之后,又拦住了他要给她在中文大学申请短期研读班接她过去的念头。

  “永道偶尔特顽固,你得强硬点!”车快开到航站楼停车位,永博跟普华开玩笑。

  从大三在一起开始,她何曾对他强硬过,为裘因发生的正直于无声中不了了之,然后两年的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平静的日子里实则埋伏了很多问题,比如性格不合,比如价值观不同,再比如对事业感情,的憧憬存在差异。但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或解决。

  永道推着一车行李走出闸门,普华没有跑过去,静静等在原地到他奔过来。

  他照旧乖下推车,展开手臂抱她转个圈,放回地上旁若无人的亲吻她额头鼻尖,长时间停在嘴唇上。他是个热情的男友,这是编辑部同事给出的答案,坐普华对桌的编辑刘燕甚至断言他将来是个好老公,因为极懂得疼惜她。而在普华眼里,永道就是永道。他们对待感情的方式不同,她更希望得到含蓄内敛的表达。

  回城的路上,永博半道下车,把驾驶座留给了永道。普华问为什么,永博反问?“你说呢!”

  普华不免瘪嘴,如此的循环己不是一次两次,她并不陌生。如何安排重聚的日子一向是永道的特权,他很少征求她的意思,往往就替她拿了主意。

  “回来什么打算?工作吗?还是继续念书?”她总想问,他偏不讲。

  “再说,先吃饭!”

  车开去苏浙汇,打包了几道她喜欢吃的菜,永道连价格都没问,拿出卡一刷,大笔一挥,领她回家。

  “干嘛?不高兴见我?”回到车上,他拉她进副驾驶,亲自给她扣安全带。

  去什么餐厅,吃什么菜色,之后要留在公寓几天,他心中早有定数,眼里的锐光就说明了一切,甚至是叶爸爸那里,他也事先打好了招呼。

  普华在永道那里一住就是半个月,未来打算他只字不提。

  他享受着重逢的喜悦,毫不掩饰表达自己的思念,可越是热烈,普华越不知所措。与他相处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一尊毫无生命的布偶,在他生活里扮演着无足轻重的角色,他只不过需要一个被支配被爱的对象,误打误撞选中了她。

  她并非不思念,但更希望能静静坐在一起,听他谈香港的生活,给他讲她在这里半年发生的事情,哪怕只吃些最简单不过的面包配白水,有些深层次的心灵交流也是好的。

  每每颠沛在他营造的欲望波澜里,普华都像个溺水的泳者,刚刚挣出海面,又被一波更大的浪潮卷进漩涡的中心。在残存的意识里,她总隐隐想到永博的那句话“永道偶尔特顽固,你得强硬点!”

  怎么强硬?难道是拒绝他?或是吵一架?

  只是几秒钟的恍惚,他便会在夜半停下所有动作,去起胳膊把她困在身下反复审视。这时的永道,总让普华想到多年前在学校顶楼的那个大男孩,眼中闪过对她的怀疑和不确定。

  他捧着她的脸颊久久对视,让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不得不闭起眼睛,丧失直视他的勇气,陷落在更大的网子里。

  “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普华不止一次问过这样的问题。

  永道也用玩笑的方式回答她,把草叶编的指环圈在她无名指上,“不用胡思乱想,想我就行了!”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他拖出长长的尾音,举起她的手遮住阳光,眼睛眯成一条线,“我们......会结婚!”

  “!”

  “叶普华!”他叫她的名字,要求她正视自己。

  “?”

  “你会和我结婚——在我拿到博士学位之前!知道嘛!”他成竹在胸,圈着手臂笑。

  阳光射在他瞳仁里,收缩的瞳孔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点,普华看不出那里盛了什么样的情绪。

  回京满一个月,永道去了叶家,向普华爸爸正式提出了婚事。

  为什么会拖到永道读博两年后才结婚?也是因为普华的一再坚持。

  二十三风,对一个工作仅仅两年的小编辑来说,还不足以做好承担家庭担子的全部心理准备,普会便是这样。周遭的朋友都是单身完婚一族,都在劝她有所立业再考虑成家,甚至是己婚的海英,也不止一次告诫普华要慎重选择。

  于是,永道的计划并未能完全付诸实施,当然,也没有偏离他原先的方向。他们只不过安心过着情侣的日子,没有同居,时常吵架,再普通不过的婚前状况。

  在所有恋人的类型里,他们可能是最稳定的,从中学认识大学交往到毕业工作,很多东西随着时间的绵延沉淀,对彼此的了解不断加深,随之而来的矛盾必不可少。普华性格内向,冷淡不苟言笑,永道气盛,过于武断霸道。在一起久了,谁的脾气禀性都不会藏着掖着,总要拿出来针尖对麦芒。

  吵了会和好,不和好只能继续吵。往往是上一个矛盾才缓和,后面又会发生小争执,源起根本,是她想保持相对独立的空间,而他不断要求让两个生活圈子完全融为一个。

  这怎么可能?即使相爱,她也该是独立的个体,从属忠实于自己。

  永道便气急败坏拿出一类问题质问,“还要我等多久!”“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普华需要顾虑的东西确实很多。她缺少来自母亲一方的关爱指导,她不放心日后父亲独自过活,她仍然在与永道父母相处中捉襟见肘,而永道本身也有许多不愿为她改变的习惯和秉性令她苦恼。

  就这样各自在绳索的两端拉锯疑虑,知道普华差几天二十四岁生日,所有争执都因为验孕棒上多出的一条浅线归于乌有。

  房子车子是现成的,按月工房也从永道工资里出了一段时间,再由不得普华拿工作发展当说辞,婚姻大事成了上了弦的箭,不得不发。双方家长乐见其成,巴不得他们早有归宿。朋友同事们衷心祝福,从始至终,一派和乐融融,反而忽略普华德感受,她到底是否开心没人在意。

  只有娟娟,在普华领证前一晚的电话里慎重的一连问了她几次:“普华,你真的想好了?”

  怎么想,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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