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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杨大队长迟疑了，说，这个问题，没有证据，不说了吧。

　　韩念海笑笑，说，是谈办案思路嘛。

　　杨大队长思索了一下，说，有的同志也提出，假牌子、盗窃车、高速撞人后不减速、弃车潜逃，这些情况，不怎么符合一般的交通肇事逃逸案。所以，也怀疑有没有故意撞人的可能。

　　韩念海问：有没有这种可能？

　　杨大队长未置可否地笑了，说，在案子破获之前，任何可能都可能吧！

　　韩念海问：您认为这种可能的程度有多大？

　　杨大队长摇摇头说，每一种可能的程度都很大，也都很小！得看调查的结果！

　　外交辞令啊！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采访完，杨大队长感觉不放心，要求把磁带倒回去听听。听完了，杨大队长谨慎地问：我这样讲了一通，会不会引发社会不必要的混乱和猜测啊？

　　韩念海心里笑了，嘴上说，不会吧！观众通过你的分析，看到了交警办案的科学性和严肃性嘛！

　　[97]

　　过了两天，韩念海的同学来电话，说，天达集团要为刘风江夫妻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同学们都去吊唁。韩念海说也去。

　　告别仪式在殡仪馆举行。到场的人员很多，大都是市里各部门和各企业的头头。刘萍和丈夫以及刘风江老家的亲属围站在遗体旁痛哭着。宋春丽和天达集团的中层人员都站在门口，和吊唁的人们一一握手。宋春丽今年四十四岁，一身浅蓝色旗袍裹着曲线优美的饱满身段，透视出中年女人特有的性感韵味，一举一动，神态表情，又带出大企业家特有的坚定、豪爽、精明。她大学毕业后就在天达化工厂做技术员，很快做了车间主任、副厂长，不到三十岁就担任了天达集团的副总经理兼化工厂长。董事长兼总经理一退休，她全部接任，那年她才三十八岁。

　　女人发迹或升迁，人们总爱联想到她们背后有一个或几个男人。宋春丽从青年走进中年，一路青春靓丽、丰姿绰约，其魅力其诱惑当然能够引无数男性英雄竞折腰。可到底英雄是谁？人们又东拉西扯、添油加醋地演绎出了不同版本的英雄助美人的故事。

　　韩念海和宋春丽握手时，感觉这女人的手特柔软，特意盯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脸，他发现，这个女人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皱纹，皮肤气质就如三十岁左右的少妇。韩念海走出门，闻了闻自己的手，一股米兰香气幽幽飘入鼻窦。他站在门外的花坛前，看着吊唁的长长的队伍，听着低沉悲伤的哀乐，又仰脸看那高高的烟囱，盯着那袅袅的白烟，忽发感慨：人就这样完了 ？活着时千折腾万挣扎，可说死如灯灭！一切美好幸福，一切悲惨痛苦，一切功名利禄，一切矛盾纷争，一切的一切，都最后化作一缕轻烟升腾而去！人，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又被哭着送离这个世界，太悲哀了！

　　告别的人们呆板着脸表示肃穆悲切，从一个门进去，转一圈，又从另外一个门出来，然后匆匆钻车离去。最后只剩下了死者亲属和工作人员。韩念海和几个同学依然没走，他们想和刘萍说几句安慰话。遗体被推进了里边，丧礼就算完了，亲属们又一通号哭，然后被人扶着走了出来。刘萍穿了一身黑裙子，头发混乱地披散着，整个脸象一道小瀑布，眼泪不停地流，身子几乎瘫软，把拖架着她的两个女人累得直喘粗气。韩念海和同学走过去，说些同情、劝慰的废话。最后，韩念海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刘萍，你父母的这个案子，我做了一期节目，明天晚上九点播出！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

　　[98]

　　周五的上午，韩念海制作完了刘风江夫妇车祸案节目。节目先报道了车祸现场情况，然后又报道了交警调查的肇事车情况，最后是采访杨大队长对案子的分析。按照工作程序，节目必须经过频道总监张立审签后才可播出。韩念海给张立打了个电话，请张立来审查。

　　张立审看完节目，明显感觉节目有个倾向，那就是，这个案子有可能不是偶然的普通交通肇事逃逸案，很有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但是，通篇又显得客观而全面，记者本身没有说一句故意杀人嫌疑的话，都是展示的现场勘察情况和交警的调查情况以及交警负责人的分析。张立有点担心，说，本来社会上对刘风江夫妇的死就议论纷纷，我们再这样一播，会不会火上加油？

　　韩念海说，我们又没有谈什么观点，都是客观报道嘛！刘风江不是一般的老百姓，社会上有议论是正常的。现在先报道案子发生情况，以后案子破了，我们再连续报道，也是给观众解惑释疑嘛！再说了，这样的案子，才会有大的收视率啊！

　　张立没再说什么，就签发了。她也希望通过更多的报道这样的大案子提高频道的收视率和社会影响力。但是，凭一种记者的敏感性，她感觉这期节目会引发意想不到的连锁效应。想了想，给张镇打了个电话，说了节目内容和自己的担心。张镇听了，沉思了一下，说，先播吧。

　　节目播出的当天晚上，韩念海接到了刘萍的电话。刘萍嘶哑着嗓子问：你说，我父母是不是被人故意撞死的？

　　韩念海含糊地说，这个案子里是有些疑点！是有值得怀疑的东西！不过…

　　刘萍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看了你的节目，也听了别人的议论！我现在怀疑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说不定就是宋春丽指使人干的！

　　韩念海问：你爸爸和宋春丽有什么仇怨吗？

　　刘萍含糊地说不清楚，可又说，肯定是我爸爸掌握了他们的什么秘密！

　　韩念海问；你估计会是什么秘密呢？

　　刘萍急口道：天达改制估价那么低，能没猫腻？！他们这是杀人灭口！

　　韩念海说，若这样的话，那么，你爸爸肯定掌握了他们的什么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就可真相大白！问题是，证据在哪里？

　　刘萍说，我明天就去爸爸家找！

　　韩念海说，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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