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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接着，又有来自甘肃、陕西、河南、云南、广西、湖南等地的几个自称在“纯资本运作”行业赚到了上千万的中年男女上台分享了自己的“发财经”。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把这个天大的骗局鼓吹成世界上最大的馅饼，鼓动台下的人不要再犹豫，否则错过了发财的大好时机就后悔莫及。

　　马伟做最后的总结演讲，大汗淋漓的他不断地在台上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地说：“刚才大家听了几位朋友的分享，我想大家也应该有所感触。我觉得刚才四川的李英杰先生说的一句话很朴实，也很有道理：‘同样的东西，有的人看到的是商机，有的人看到的却是骗局，这是观念的问题。’没错，现在很多人都说我们‘纯资本运作’是非法的、是传销、是骗人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其实人家说什么不要紧，关键你自己怎么看待，你是听外面的人乱说呢，还是听我们这里已经取得成功的人告诉你成功的经验……没错，‘纯资本运作’行业现在还是在海天市等国内少数几个城市试运行，国家还没有立法，也没有向全国范围内公开大面积地推广。为什么？那是因为一个新生事物从诞生到立法、到公开推广是有一个过程的。首先要对它做一个试运行，经过社会学家、法学家以及经济学家对它的综合评价。如果它在试运行的过程中是一个弊大于利的事物，那么政府就会在萌芽时取缔它；如果它是一个利弊各占50%的事物，那么政府就会在发展中去规范它；如果它是一个利占到60%到70%的事物，政府就会在发展中去引导它；如果它是一个利占到80%以上，而且从业人员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政府就会给它立法，立法以后也就会向全国范围内推广。你看现在的直销行业不也是走过了这样的历程吗？现在的直销行业就是过去的传销行业，1998年以前的传销是合法的，后来政府发现出了很多问题，就在1998年4月份取缔了传销，同时也慢慢规范直销公司的经营行为，2005年还出台了《直销管理条例》，将直销规范化、合法化，直销终于从灰色走向了阳光地带……对待一个还没有立法且在做试运行的高暴利项目，政府首先要根据它的风险性，采取‘低调运作、限制发展’的政策。否则如果全国人民都知道在我们这里有一个‘纯资本运作’项目，每个人通过一年半到两年的资本运作都可以赚走750万甚至上千万的话，那全国人民都会到海天市来淘金，如此一来，全国其它各省就会人走楼空，海天市也会人满为患。为此，‘纯资本运作’在海天试运行阶段，政府有关于它的一些负面报道其实是对这个项目的保护，也是政府宏观调控的一种手段而已。最近在各个媒体上经常出现有关于海天市‘纯资本运作’的负面报道，这就是政府觉察到这个项目在海天发展过于迅猛，势必会导致中国其它各省的人和钱流入海天太快，就会导致其它各省份的发展不平衡和其它各省份GDP下降等因素而做出来的调控措施，外紧内松，以此来限制‘纯资本运作’的过快和过滥发展，我们从事‘纯资本运作’的人对这些都习以为常……”

　　台下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马伟更加兴奋地说：“其实，海天市政府部门对我们一直都是非常支持的，只不过是暗地里支持而已。去年海天市委就进行了继续解放思想的大讨论，提出要‘思想大解放，抓住大机遇，促进大发展’。还提出领导干部要带头促进解放思想；要在营造变革创新的氛围上继续解放思想；要在推动加快发展上继续解放思想……要冲破旧观念、旧框框的束缚，强化勇于变革、大胆创新的意识。其实这就是政府在暗地里支持我们‘纯资本运作’行业，告诉各级部门要解放思想，放开观念，加快推进‘纯资本运作’行业在海天市的发展……我有很多朋友也在国内其它几个城市运作‘纯资本运作’行业，他们说当地的政府也是这样一种支持方式，表面上反对，暗地里支持……”

　　肖潇听着这话就想笑，虽说吹牛不用打草稿，但吹得如此不靠谱的牛皮，她倒还是第一次见识。明明是被政府执法部门打击、被新闻媒体曝光，却被他们说成是“宏观调控”。就连全国上下都在进行的“继续解放思想大讨论”活动，居然也被这些传销头目移花接木，用来给传销人员洗脑——想想真是让人喷饭。

　　有一点令肖潇不能不觉得惊讶的是：台下这些做传销的人，很多都是穿着名牌服装，开着高档轿车，住在海天市高档社区的。而且看上去很多人的确都是老板、退休的政府官员，或者是现任官员的官太太。和平时所说的传销就是吃榨菜喝白粥、扣押身份证限制人身自由、参加者都是大学生和普通打工仔完全是两回事了。她意识到：自己进入一个新型的传销窝点了。她记得有个在电视台工作的同学跟她讲过，现在有些花样翻新的传销专门就是盯准有钱人下手，特别是很多人头费几万元的传销，基本上都是忽悠老板、退休干部和官太太们去做。像海天市这种“纯资本运作”的传销，上次她在电视上看到公安局破获一个窝点，涉案金额达两个多亿。

　　肖潇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轻易就上当呢？按理说，这些老板也好，退休干部也好，官太太也好，他们应该都是有头脑、不容易受骗的人啊？为什么就如此相信这个并不高明的传销骗局呢？想想无非都是贪念和金钱欲望在作怪。越是有钱的老板或退休干部，越想赚大钱，是“纯资本运作”的暴利神话吸引了他们。只要投资69800元，就可以至少得到750万的回报——这个世界上哪有如此暴利的行业？恐怕连毒贩和军火商都望尘莫及。他们甚至也知道，这可能是骗人的，但他们宁可信其有，如果不是也不要紧，反正才是投入6万多元，6万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钱，但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750万甚至上千万啊！传销头目恰恰就是掌握了这些人的心理，往往在短期内就能卷走数千万甚至上亿。另外就是传销组织洗脑的水平一流，以前她只是听说而已，如今亲身经历，才知道传销组织的洗脑术的确是全世界最让人恐怖的，可能令世界上任何一个邪教恐怖组织都感到汗颜。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根本没有人格和道德可言，甚至人性都已经泯灭，在他们眼里，永远只有金钱二字，他们要做的一个动作，永远都是如何把别人口袋里的钱弄到自己口袋里……

　　想到这些，肖潇感到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她不断地谋划着如何逃离这个地方。原本她想叫张凤清也一起离开的，但她看得出来，张凤清已经完全走火入魔了，你看她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是疯人院跑出来的女疯子。她为张凤清感到可惜，张凤清以前在一家大型国企工作，工资也很高，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把积蓄都给了这些传销骗子。真是可怜、可悲！

　　想到这里，肖潇故意悄悄地问旁边的张凤清：“凤清你干吗不在原来单位工作了？你工资那么高，多可惜呀。”

　　张凤清不屑地说：“我有病啊？还拿那几千块钱死工资干吗呀！放着这里有750万不拿，我是傻瓜啊？”

　　张凤清的话更让肖潇觉得传销下线们的可怜和可悲，他们的血汗钱都被上线们大把大把地卷走了，却还对那些丧尽天良的骗子们感恩戴德，把他们当神一样顶礼膜拜。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对你进行精神控制。难怪恐怖分子能够利用人肉炸弹去进行恐怖袭击，不就是有精神控制吗？

　　想来想去，肖潇觉得自己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否则等张凤清他们叫她“投资这个伟大的事业”的时候，她该如何拒绝？如何回答？虽然他们并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但既然她已经知道真相，就不想再面对他们。想到这里，她故意问张凤清：“我想去上个洗手间，这里有没有洗手间？”

　　张凤清一指门口说：“有，就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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