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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凌飞扬不快又浓了几分,纳闷道:“我想我从没亏待,也没刁难过你。人前人后,也没少照顾你,总共就吓唬你一次,你就这么怕我,躲我。你看你,看见我,都紧张到不自然了。”

  唉,是你对我别有用心,我又对你没半点心动,当然是我想避开你。而你在瑞宇,地位显赫,为人处事又霸道,我身在你家的屋檐下,连反抗挣扎都要掂量掂量再出手,不怕你才怪。知道我躲你,怕你,还要来烦我,自讨没趣。我对你这大少爷自跌身价的行径相当的无语啊!

  不过,我这哪敢对他说这样的实话,只好挠挠脑袋,假作轻松道:“嘿嘿,部长,您跟我说笑了。我是尊敬你,不是怕你。”

  “你不必假惺惺骗我,我有时脾气是差点,这我自己知道。郑天乐,你难道不喜欢强势的男人?难道你那个小白脸是杯温水?”凌飞扬一脸别扭,出其不意地问道。

  晕掉,竟然问我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熙原跟你凌大少的确不同,用温暾水形容也挺合适的,温文尔雅,如水君子。他哪像你这么直来直去,霸道过分。不过,这实话还是没法跟他说。

  一通腹诽后,我略沉吟,柔声答:“他马马虎虎啦,部长你比他强出很多。”

  凌飞扬脸色郁恼,恨恨道:“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不用战战兢兢装模作样,再跟我假惺惺了。以后,凡是我问你,你就跟我说实话,不要怕得罪我。最得罪我的话和事,你昨天都已经说了,也做了!”

  本来就是你问得很无聊,自己逼我讲假话,倒还来怨我。不过,眼前这大少爷看来心情欠佳,我还是少说为妙,嗯一声算数。

  凌飞扬轻叹一声,落寞与无奈交织成他眉间深锁的纠结。

  “郑天乐,你昨天让我深受打击。我居然也被人打了退票,嗬,真是前所未有的稀奇事。唉,更稀奇的是,即使你让我面子这么挂不住,我居然还不忍心为难你。回家后,我想了又想,都对自己感到不可思议——我怎么就对你这么心软!”凌飞扬长叹出声。

  我对他看了又看,感觉他的确深受困扰的模样。我感同身受,亦觉心有凄凄焉!

  我们几人,这算什么回事啊!我备感纠结和感伤,便想如他所言对他实话实说。我对他道出了一通肺腑之言,虽掺杂有适当的夸张,还有马屁的成分,但谢意统统是真诚的。

  “部长,我从来都很感激你。不只昨天,从进瑞宇第一天到现在,我一直对您心存感激。我进瑞宇第一天就认识了部长你。那时在楼道遇见你,虽然你只说几句鼓励,但我这个无名小卒听了真的很感动。后来,你帮我摆脱剧组的困境,给我投标和中标的机会,平常也有很多的照应。你对我所有的好,我全都牢记在心。如果没有部长的关照,我在这里的日子肯定不会这么好过,这么顺心。所以,对我给你的困扰和失望,我真的很歉疚。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报答一下部长比山还重的恩情。”

  凌飞扬神色一缓,叹道:“你倒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天乐,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我当初一念之差,你都不会来香港,来瑞宇。”

  我顺意将他话中呼之欲出的答案说了出来:“我知道,我能来香港,跟你当初对剧组的人选决定有关。”

  凌飞扬很是感慨:“不错。最早,你的履历资料是刘正东拿来的,他向我推荐你。说实话,当时我手上有不止一个,比你看起来更合适的人选。而且,瑞宇轻易是不会大费周折从内地引进人员,还是个服装设计。所以,你绝对不是我挑选《流光溢彩》剧组成员的第一候选。但是,我鬼使神差最后偏偏挑了你。天乐,你还猜不猜得到,为什么我最后会选你?”

  当时与他素未谋面,我哪里能猜得到,他偏看上我的原因。我困惑地摇了摇头:“这我猜不出来。”

  “你向来最懂我心思,怎么这个就猜不出了?我看不上你的履历,自然是看上你的人了。”凌飞扬说得坦然,只不过说完了,也有几分不自在似的垂下眼眸,扭头打量起我办公桌上的物品。

  这我完全接不上话茬,也有点震惊,就学他垂了眼眸,也不敢乱动,就两手摸着桌子边,抠抠弄弄。

  一时之间突来的冷场,让气氛有些诡异。

  眼睛余光感觉他的目光又在我脸上描来画去。我不觉又紧张,怕他察觉会不爽,只好一面扮老僧入定状,一面自我麻醉。我在心中默念——他不是大老虎,他是Hello Kitty。念多几遍,竟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好在没有出声。我诚惶诚恐,赶紧吸口气,想把表情调回木然。我一边折腾着表情,一边不忘偷瞄凌飞扬。

  凌飞扬定定地看着我,眼角眉稍倒显出柔意来,莞尔道:“你的笑容害人啊!当初,看到你履历附上的照片,觉得你有与众不同的笑容,看了特别舒心。我突然有想见一下真人的念头。所以说来荒唐,就凭你这笑容,我把你从千里之外挑来了香港。否则,光凭刘正东的推荐,你怎么都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的。是我当初一念之间的奇怪决定,才有你今天在这里的一席之地!”

  真想不到,他对我另眼相看竟如此源远流长!忽然,我发觉凌飞扬身上也有他可爱的一面。看,这人与人的沟通是多么的重要!

  区区刘正东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伯乐竟是这位凌大少。不过招伯乐待见的,竟不是我的工作能力,而是这皮相之上的虚无笑容。我这工作机缘来得还真搞笑,典型就一出“以貌取人”。

  “谢谢部长慧眼识珠!”

  凌飞扬鼻孔喷出一气,歪着嘴,没好气地笑笑。

  “还有,你当我会在走廊里游荡,随便让你碰到?那是我知道你来报到,特地过来看看你的。从你踏进瑞宇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关照着你。”他露出些得意。

  气氛祥和,我觉凌飞扬眼下无害,于是胆色渐长,调侃起他:“部长,你把唐伯虎都超越了,我才‘一笑’,你就那个了,嘿嘿!”

  我话一说完,凌飞扬眼中就有懊恼流露,神色也显古怪。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击打起桌子,略带不屑道:“我什么美女没见过,会这么大惊小怪?你要真有那魅力倒好了,我现在说不定倒不会烦了。不瞒你说,你那时给我印象只是还不错。其他,就凭你这点长相,哪够让我上心。”

  我的自我膨胀被戳破了,我闷掉,但不恼,面有讪色,抿嘴无语中。

  他吸吸气,摸摸下巴,话锋一转:“不过,就那点印象,也够引起我对你的关注和留意了。我知道,这刘正东会特地推荐你,想把你从大陆弄来,对你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但我看你对他,又不像有心。所以我开始,还怕你因为得罪到他吃亏,一直替你留心刘正东的举动。他当时如果想在公事上对你不利,我肯定会插手帮你的。不过,完全没想到,我竟然小看你了。《流光溢彩》开镜那天,你露的那一手,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他先前的这份用心,很让我受用和感动。我立刻对他大拍最经济划算的口头感谢和马屁:“谢谢,属下再次感谢你对我的大恩大德。部长,你太英明了,原来,你早看出来是刘正东在其中捣了鬼!所以,第二天你就特地大张旗鼓送我玫瑰花,原来真是为了帮我在剧组‘存活’啊!”

  凌飞扬恼恼道:“那次送花给你,的确是为了帮你。但也是表示一下好感的。是个正常人,收花都会那么理解的。谁知你这人古灵精怪的,竟然不肯接我的茬,弯来绕去一通,硬给你掰成我只是在帮你。”他叹气,“不过,也怪我,当时还是不够上心。看着你好玩,又以为你是存心搭架子,吊我胃口。所以,也就随便你掰去了。”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下没有莫名的好意!事事皆有前因。他凌飞扬关照我,也都是有缘由的。看来,兄弟联袂的“恶魔游戏说”,纯属我的胡乱揣测。我之前,是错怪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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