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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他盯着电视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又转过头看我,浅笑柔道:“你想得还真多!”他顿了一下,抿唇吸气,略作沉吟后,软语续道,“坦白说,我那时认为跟个女人传条不着边际的小绯闻,总比什么花边新闻也没有,等人胡思乱想,最后揣测我是个同志要来得好。”

  听他这一说,我恍悟,刚才我对他的"以为"又属判断失误,心不由得一沉。

  这家伙心思一贯缜密又叵测,他怎会不清楚身边这么明显的疏漏和它可能造成的麻烦。以他出其不意的个性,也许我的特别存在,本就是他有意制造的。搞不好,他当初招我进"飞耀"就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除了假模假样替他哥看着我、试探我,恐怕,也还预备着拉我玩个暧昧小绯闻,阻止外界对他性向的不正确揣测。毕竟他清一色男性下属也是很怪异,很容易惹人非议的。而我,既不是艺人,又来自异地,他随时都可以令我离职来终结流言。

  怪不得,从第三次片场见他开始,他莫名其妙就对我的态度突然来了180度的大转弯,亲切友善得像换了一个人。而我要求这么短的合约时间,他也能答应得这么痛快,敢情他也巴不得这样。短约正好方便他日后正大光明打发我,让他不留痕迹地金蝉脱壳。

  至于部长,反正游戏红尘,又以为飞耀是Gay。如果我跟他拍拖了,他也不会在意这样的流言,他会认为他弟弟不过是借我混淆外界视听,澄清一下性向问题。更说不定,正好借口把我蹬了。如果,我和他像现在这样无瓜葛,他更无所谓我被他弟弟利用一回。

  他们是有意识制造或者无所谓这样的绯闻,只有我,稀里糊涂赔掉名声,然后卷铺盖走人。预计以飞耀的知名度,如果我给媒体亮了相,日后无论跑到哪里,都会有人对我指指点。

  这些可称为"阴谋论"的可怕假想,让我背上冒出冷汗。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发问。

  我怔了怔才回神,见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看。虽然,继续这种话题,可能会闹不愉快,但我想求证自己的假想是否属实。犹豫后,我尽量以平静又随意地姿态问道:“哦,我在想,如果你和我实际没交往,那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对外来说,跟你倒是有点瓜葛的?”

  他敛眸,唇角漾起淡淡笑纹,只这笑里有微不可察的不自然曲线:“乐,你想太多了。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飞耀答得讨巧,又绕开了问题的关键。在这种事上,他跟我耍滑头,让我心里隐隐有点不是滋味。

  我坚决要弄个明白:“飞耀,我很想知道,你最初是不是有些利用我的设想?我只想了解一下真相,不是想追究什么。所以请你跟我说实话,可以吗?”

  飞耀脸色忽然有点凝重,眸光幽黝,深邃而不可测。他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他旁边去。

  我心有畏惧,拽了个抱枕抱住胸前,趴靠着沙发扶手,扮了羞怯,摇了摇头。

  飞耀并没坚持,也未勉强我坐过去,只是美美的脸上有了难得一现的烦恼。

  他沉声慢道:“乐乐,我对你不想说假话,所以明知你可能会猜到,刚才还是对你坦白说了。对不起!我承认,最初招你进来,对你,我的确有些自私和坏心的设想。虽然,事情早有了相反的变数,但我心里还是感到抱歉的,也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请求你的原谅!”

  天下果然没有白掉的馅饼,这道理在他口中又一次被验证了!原来,我对于他,还有应付外界绯闻炒作需要的利用价值。

  当初,我还乐颠颠自以为得了份厚薪高职,占了个大便宜;见他对我处处善待有加,更以为遇到了好主,搞半天,他对我是有算计的。而且,这个高明的阴谋家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我套进去了,照他的险恶系数,恐怕待我无奈离开时,非但无怨,可能还当他是个好人。

  阴险啊,这祸害实在是太阴险了!居然这么老早就连绯闻对象都已经策划好了。挑的还是我这样,可以让他随时全身而退,又让他拥有绝对解释权的人。

  还有,表面上是我拿了他半年高薪,其实暗中,我还莫名其妙把名声搭给他了,弄不好还会摊个狐狸精头衔。这么算算,拿他的那点薪水,就算揩了他的翡翠,我也觉得不划算。幸好,我稀里糊涂把他给勾引上了!要不然,吃不到羊肉,反惹了一身骚!

  我这回的有惊无险,凭的是侥幸!这样的领悟,吓出我一身冷汗。

  我怔怔地看着他,开始觉得房子里的空调冷气太重,掐紧了手里的抱枕,人往沙发里缩了又缩。

  飞耀忙着倒水沏茶,默默地,无害而乖巧,跟只纯真无邪的小白兔似的。又殷勤地端了茶到我面前,神情楚楚,歉意浓浓,好像个难得做错事的乖小孩在急切等待原谅。

  他半蹲着,目光忧郁,语气诚恳:“乐,对不起,我郑重向你道歉!我过去有算计你的预谋,实在是很不应该。所以,请给我弥补的机会,让我今后照顾你,给你做牛做马!”他诚惶诚恐地双手奉上茶。

  我在心底哀叹,这祸害真是骗死人不偿命。明明是个坏蛋,却让人恨不起来,而且巧舌如簧,连个道歉都能说得让我有受宠若惊之感。不过,我还是觉得纠结气恼,强扭了冷脸给他看,向他指指茶几,让他把茶搁上。

  这个巧言令色的家伙神情苦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乐乐,别生气了!你一生气,我就心疼。你如果觉得这样不解气,我任你打一顿,好吗?”

  看他难过,我就心软,再被他这通狗血一哄,我很没出息地投诚了,别别扭扭从他手上接过茶。

  喝着茶,我仔细想想。这祸害起初对我好,虽然暗隐了险恶用心,但好在没来得及把他的黑手露出来,就反让我被稀里糊涂收了。尽管后怕,我还是安慰自己,上他的当也没吃亏。事到如今,再跟他去多计较,让他不快,倒是跟自己过不去。因为,我舍不得跟他翻脸。事已至此,不如我好人做到底,再有风度一点,说点体谅的好话,让他以后不忌讳对我说实话,这倒是真。

  我笑得宽容:“飞耀,要是你当初对我没那坏心,大概我们两个就没今天的戏唱了!这么想想,我倒还谢谢你当初对我动坏心。”我顿了一下,再强调说,“只是——你以后,不许对我说假话,更不许再算计我!”

  某坏蛋也笑,笑容里有歉疚,不过更多还是得意:“是,是,是。以后,借我三个胆,我也不敢对我的女王说假话,有坏心!”

  这小样可真会说漂亮话讨人欢喜,既然把我捧成女王,我也不客气了!于是,使唤他给我续茶。

  他果然听话,立刻动手添水倒茶,一边道:“过几天,新招女员工的面试你去,具体人选,也由你来决定!”

  飞耀这主张很让我心里受用,暗喜,挑眉问道:“怕我吃醋?”

  “那是!你满意,我就满意;你放心,我就放心!”美男端着茶过来,红唇皓齿,眉眼弯弯,温柔一笑,动人心魄。

  好话动听,美人养眼。我不禁得意上脸,喜滋滋伸手,不料交接时候,不留神跟茶盏撞了一下,刚开水补沏的滚热茶汤溅到我手上,烫得我忍不住吱吱叫。

  他赶紧抽纸帮我把手擦干,对着我的手,又是吹气又是揉抚,更不由分说就把我拖到他坐的沙发边。

  我还是想退回原位,脚才向后一步,人还没转身,手已被他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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