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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一章房子，心里的重担 　　1 　　苏婧玲很累，每次房子开盘，都像在打仗，唯有战后的胜利品，也就是这个月丰厚的奖金，可以刺激她疲惫的神经。 　　职业的微笑已经让她的脸出现了僵硬后遗症，温柔而动听的嗓音在应付了众多客户后，声带略显嘶哑。 　　装修得豪华雅致的售楼处人头攒动，喧嚣充满了整个大厅，热闹劲不亚于菜市场，但这里卖的可是每平方米一万一千多元的高档花园洋房呢，半个月前有认购意向的登记客户就已经是此次放盘数量的十倍，要买到心仪的房子，无异于过独木桥，难怪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客户感慨，这可比当年他考大学还难呢，那时考大学虽然很不容易，但他成绩优异，胸有成竹，这次买房，他也是包里有钱，但能买到的几率比考上大学要低呀，有钱也买不到喜欢的房，这就是2009年的楼市盛况。 　　作为售楼小姐，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那些开着奔驰、宝马来的客户，一进入这如潮的售楼现场，便也放下了尊贵，同样伸长着脖子等待摇号，紧张的心情写在脸上，买到是幸运的欢呼，买不到就会万分的懊恼。有钱送不出去，原来也是如此的煎熬。 　　苏婧玲羡慕这样的人，有钱，她们公司开发的是高档住宅，有钱人见得太多了，特别是前段日子她在公司的别墅项目时，那些财大气粗的人甚至只来过一次，就潇洒地划卡，几百万元轻轻一划便换成了一幢独立别墅，苏婧玲优美的微笑背后，是难言的苦涩，她卖着如此高档的房子，自己却住在没有绿化、没有物业的集资房里，与每天身处目染的高尚社区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一只候鸟，沿纬度季节迁徙，白天在纬度较高的温带，晚上却要回到低纬度的热带，她和丈夫顾铭的脾性，也在热带的高温里剑拔弩张。 　　昨天她忙着开盘的前期准备工作，到晚上十点才回家，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家门时，顾铭正在电脑前奋战，玩着血战到底的麻将游戏。 　　苏婧玲不满地看着顾铭的背影，自己累死累活回到家，他倒好，正眼都不瞅一下，仅仅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老婆，回来啦！” 　　“嗯。”苏婧玲也难得说话，只是从喉咙中挤出这个声音。 　　“玲，累啦？先喝杯牛奶，我帮你按摩按摩。”耳边仿佛听到这样的声音。不过很远，不像来自现实，倒像是来自外星球。 　　苏婧玲定定神，今天忙昏了头，直到现在都没有清醒。 　　这个声音确实来自顾铭，但只是从苏婧玲的记忆深处不由自主地跑上来的，这个记忆至少有一年的历史了，在现实生活中，早已落满灰尘。 　　顾铭的身子没动一下，完全沉浸在虚拟的麻将游戏中。苏婧玲非常懊恼，你打再多积分，能变成钱吗？有这精力，倒不如好好寻思工作，兼职也好，多为家里做点贡献呀，一个月就挣两千块钱，还没她多，难道就没有点压力变动力的自尊吗？ 　　苏婧玲摇摇头，三年了，他们和婆婆就挤在这老旧的两室一厅，七十平米，时不时还会和婆婆发生些摩擦，她做梦都想搬离这里，买不起她卖的房子，至少也买套其他楼盘，小点都没关系，她想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与老公做爱时，也不用压低声音，抑制快感；与老公吵架时，也不用总是委屈地成为弱者，二比一的格局，她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 　　苏婧玲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买房了，他们的存款，离买一套七十多平米的首付，差不太多了，感谢国家的新政，可以首付两成，不然买房计划还得往后延迟。 　　想想就有些后悔，去年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让楼市备受打击，房价一直低迷，就像他们公司现在卖的楼盘，去年年底第一期开盘才卖每平米一万元，到了今年，国家救市政策频出，房价又像充了气一样快速膨胀，他们的第二期、第三期阶梯式涨价，到现在已经卖到了每平米一万六千元，存在银行里的钱在贬值，只有买房子才能增值，并且是快速增值，要是去年买了多好，哪怕是厚着脸皮找人借钱也该把房子买了，当初瞻前顾后，怕借人家的钱还不上，又怕收入不稳定还不起每个月的贷款，一句话，还是胆子小了，错过了楼市谷底，现在又在顶峰了，自从当了售楼小姐以后，她的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生怕房价就这么一路向上，离自己买房的梦想越来越远。 　　越想越心烦，她瞥了顾铭一眼，他完全把自己当空气。 　　“老公，别打了，睡觉吧。”苏婧玲有气无力地说。 　　“我再打会儿，老婆，你先睡吧。”顾铭没有回头。以前他总喜欢叫她“玲”，说“老婆”用在她身上太俗气，不知什么时候，“玲”变成了“老婆”，因为他的“玲”在长久的婚姻生活中，慢慢地，变得俗气。 　　“都十二点了，你明天不上班呀！”苏婧玲有些不高兴了。 　　“哦，我辞职了。”顾铭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但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惹恼了苏婧玲，她直觉血往上涌，这么大的事，顾铭居然若无其事般，就好像掉了一元钱似的无关紧要。 　　“为什么辞职？”苏婧玲强压住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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