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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我们聊的都是这个行业的现状,的的确确有着太多弊端和难以解决的问题。而在国外,IBM可以从食品行业的纳贝斯克公司聘请对IT几乎一无所知的郭士纳担任CEO,美国历史上的福特和通用汽车,同在一个城市,竞争激烈,人员相互流动也极大,许多高层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从此流动到彼,融合得却很好。

  国内职业经理人“通用性”差,使得人才流动不畅,加剧了职业经理人资源的短缺。所以,长期以来,跨国公司一直是输送职业经理人的主要来源。可是,横亘在职业经理人和雇主之间的期望落差,使得各种版本的“职业经理人水土不服”的故事不绝于耳,又进一步加剧了供需的矛盾。

  宋长风认真地听我讲着,不住点头,他也点了根烟:“我原来一个深圳客户的老板这样评价职业经理人:请人来哭,没有眼泪。”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费解。

  宋长风笑了笑,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这些人好比丧事上请来的职业哭手,虽然哭声滔天,却没有一滴真正悲伤的眼泪。对职业经理人需求非常强烈的民营企业,觉得这些有着跨国公司“品牌”的职业经理人们缺乏责任感,对他们来说,企业不过是自己的职业生涯的一个阶段,工作简历上的一个名字,而这个企业却是别人一生奋斗的结果。”

  我恍然大悟,笑着说:“可是那些在外企工作多年的职业经理人,却会埋怨国内企业的运营成熟度太差,‘水土’不好,各种关系复杂,不仅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管理能力,搞不好就会遭人算计,落得里外不是人,毁了自己的职业声誉。”

  这的确是目前此行业面临的人才与企业需求之间最尴尬、最无奈的问题。

  宋长风脱去他的西装外套,放在沙发旁的一角,把两只手用力地交叠在一起,双眼注视着我,语气诚恳地说:“所以,Raymond,我想你是我要达成理想的最好的partner!而且,这也会是你的理想!”

  他把茶几上横在我们中间的烟盒、火机、烟灰缸统统挪到一边,语气坚决地说道:“我不怕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打算出来自己做!我要按照自己对中国猎头市场的理解去做一个公司,我也要为中国企业能找到适合的人才做些事情,而且我认为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商机——培训。我想我非常了解外企用人的标准,而你更了解本土人才在这方面的差距,我们会是,会是……”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想不出更好的用词,忽然,他豁然开朗地接着说:“我们会是梦幻组合!”

  老实说,我被宋长风的话打动了。

  因为,他的确是个做事的人,而且是个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且善解人意的人,我相信他会成功,我也相信跟他一起合作做事会很愉快,但是……

  我手里拿过宋长风推到一边的Zippo火机,无意识地把打火机的盖子翻开,合上,合上,翻开,打火机的质地良好,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见我犹豫不决,宋长风加快了他的语调:“萧总,我知道拉你出去创业的人肯定不少,而且说不定挣钱会比这容易,比如瑞士那家公司的单子。但是,你想要的应该绝不仅仅是这些!Raymond,我需要你的帮助!”

  良久,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宋总,很抱歉!董事长对我有着知遇之恩,我想,做人不能没点原则。说真的,你说的东西我很动心,我也很向往你我的合作,可是,人总会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刚才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董事长,我可能不会进入这个行业,如果进不了这个行业,那么也不会有你我今天的谈话,我想,这里面有着不可解释的因缘。”

  宋长风盯着我看了很久,长叹一声:“你的确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我相信,我们会有共事的一天,来日方长!”话虽如此说,他眼里的失望和惋惜掩盖不住地流淌了出来。

  宋长风是个久经风雨之人,很快他就抛开此事不提,我们天马行空地聊起了别的。

  接近午夜的时候,我们起身离开,出了电梯到停车场,我目送他上了自己的车,然后挥手致意。就在他的车经过我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摇下车窗:“保重!Anyway,我们以后都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一定告诉我!”

  我把手放在他落下的车窗上:“一定!”

  车子驶上环市路的时候,我才发现,雨又大了起来。

  雨点争先恐后,疯狂地打在车窗上。

  09

  回到家已是深夜。我换了衣服后,坐在沙发前,将小米给我买来的碟逐一放进DVD机里播放,试图找出董事长最后留给我的那两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碟的数量繁多,我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摸到任何头绪,于是只好作罢。

  我冲了杯咖啡,打开电脑,收发当日邮件,我看到洋洋的一封邮件静静地躺在邮箱的一个角落,一丝温暖慢慢地涌上了心头。

  信上除了问候和关心之外,有一个非常具体的信息,那就是六月初她将回国休年假,到时候她会把第一站定在广州。我觉得心里有好多话想要写出来,甚至拿起手机想要拨个电话给她,但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简单地回复了邮件:“好的。期待之至。”

  此时此刻,我如此需要一个人来倾听我的烦恼,但是我知道,这个人决不能是远在日本的洋洋,虽然她最应该听到。

  我愿意告诉她的就是:我一切都好。

  雨,下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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