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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一入了回影苑,永航见着四下里清清静静的,想着垂绮爱静的性子,便淡淡一笑。但当脚入了一透天井之后,却仍不见有人出来,心中微讶,却也未曾在意,只大步跨进了屋子。"啊,猜猜,我今儿带回什么了?"

  垂绮闻声一怔,恍然回眸一瞧,只见她的丈夫正漾着笑意站在玄关,眉目轩朗,唇一勾,便是潇洒倜傥,自是品格清俊。再加之他年少而高勋,未及弱冠而已具状元之名,家学深厚又蒙圣上器重。才貌双全,又是世宦之后,门当户对,怪道那尚书千金如此青睐,便是已有妻房,心中仍自念念不忘。

  想来,自己在众人眼中,原是无法高攀的吧。世人都只晓眼前,如若此景摆在十年之前,那她与他,亦是世人口中的神仙眷侣,盛世之姻。

  这一神伤孙永航半点不知内情,只瞅着她眉色沉淡,以为总是身子不爽,便忙上前搂着她急问:"怎么了?是不是又觉得身子不舒坦了?要不要我把大夫请来?"不等垂绮回话,便又朝溶月道,"午膳可用?"

  "永航……"垂绮纤指覆上他搭在肩头的手,一时要问,却忽然来了一抹迟疑。原是打定主意要问的,而此刻却古怪地生出一抹怯意,只是欲言又止,只把溶月瞧得心中暗急。

  孙永航看了会儿,心中也定知有事,又一瞧溶月神色,便问:"溶月,到底有什么事儿?"

  溶月早等着这一问,"航少爷,小姐今日听了一则谣传,说是阖府上下都在传呢!"

  孙永航微敛了眉,听是谣传,只不以为然,但眼见着垂绮神色,心知有异,就没做声。

  "航少爷……"溶月正欲说,垂绮淡涓的声音便透了过来,"溶月,你且去给我熬些粥来,我自己说吧。"

  溶月定了定,只好应了声"是",便退出屋外,才走一步,便叫历名给拉住,"到底什么事儿?你给我说说啊。"

  溶月黯了神色,却是一声冷笑,"你历家几代都是府里的总管,你还会不知道?"

  "我……"

  "垂绮,好好看着我,我是谁?"孙永航见她一直默然坐着,便拉了圆凳挨着她坐下,一手已执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是你丈夫,你我是同命之鸟、连理之枝,还有什么不能言说的?"

  垂绮回望着他认真而温柔的眼神,心中似有万千委屈,一并连着那危中苦持却遭罚跪祠堂的微怨都涌上心头,只哽咽一声便扑入他的怀中,泪恰似连缀的珠帘子,颗颗滴在孙永航的胸襟上,打湿了衣衫,亦打湿了他的心房。

  他抱着她坐在自己怀中,心中仿佛感应到她的委屈,也没多说话,只轻轻安抚。半晌,见她泪意微收,他这才捧起她的脸,将颊边残泪一一吻去,微涩的滋味渗入心底,让他没来由地心中一疼,手蓦然收紧,再将人重重裹入怀中,"对不起……"他让她,受了太多委屈了。

  屋外鸟声歇止,暮色深笼,历名只听得大惊,猛地跳了起来,"你这话当真!"

  "好好的,我作什么拿这种事扯谎?"她瞅了历名一眼,想着小姐委屈,心中又怨又恨,"你们主仆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做戏,这消息竟也会不知?"

  "溶月!你这话太过了!"历名肃了脸色,"航少爷待少夫人如何,你又不是看不见!这会儿说这话,可寡情了!"

  溶月心头烦躁,忍不住又抢白了一句,"哼,有父母在上做主,还能指望什么!"

  历名默了会儿,"航少爷不是个没主见的人,你且看着吧!"

  才正这么说着,忽听得屋里一声响,二人互视一眼,俱轻轻伏到窗下细听。

  "可恶!竟然想得出这种卑鄙的招数!"孙永航气得又拍了一下案桌,恨声恼着那相渊,"堂堂一个尚书千金,竟要以这种手段嫁出闺阁,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气着气着,又暗恨自己父母,忍了几忍,终是没能忍住,"爹娘也是!竟把我这儿子当什么了!伸出的手竟冲着亲儿子的军饷,好歹我算是平安回来了!现如今,纸包不住火了,却又拿我当挡箭牌,这么卖儿子的倒也是头一回听见!"

  偷听的二人微笑,溶月小声道了一句:"骂得好!"惹来历名又一笑。

  屋里垂绮听得这一番话,也不由一笑,"父母哪会真卖儿子,横竖也是你的福气。那相府小姐,原也见过一面,人长得标致聪敏,家世又好,其父还是兵部尚书,总不像我……"本是想揶揄的话,说到这儿,却勾起自己的身世。总是自己没娘家,才致如今总堪欺负。

  孙永航最是敏锐,听得这句话便知她心中所想,仍一手揽在怀里,轻声宽慰,"那小姐纵有千般万般好,可我孙永航没这福分,只要定你一个就够!兵部尚书又如何?我孙永航并非趋炎附势之人。那小姐再如何标致聪敏又如何,我心不在她,任是织女下凡,我也不要!更何况,若真论标致聪敏,才貌双全,天都女子哪个及得上一个你?"他语带轻笑,故意捏了下她的脸,"自娶了你之后,为夫的可是备受委屈啊!同僚之中,多半言语含酸,直说一朵鲜花给安在了牛粪上。唉……可怜我,好歹也微建军勋的小将军,竟被指为牛粪……"半真半假,只逗得垂绮忍不住笑意。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这才歇下气来,孙永航知晓垂绮定然连午膳都未好好用过,便趁机将托篮里的肉桂谷前饼拿出来,互喂着吃了两块,才住了声。孙永航搂紧妻子道:"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只要守着你就好!爹娘那头的事,我去想办法。"

  骆垂绮心意微定,然想起公婆,心中总是没个着落。私吞军饷是大罪,而照着眼下的情形来看,只怕数目非小。况那相渊既然心有打算,必在此上暗施手腕,逼压之事肯定会有。如此一来,公公定然是要问罪的了。"永航,只怕这事非小,没那么简单。"

  孙永航亦知其中深浅,思来想去,总是棘手,一声叹正要出口,然而瞧见妻子神色默然带凄,面上总是宽慰,"事在人为,爷爷的丧还未出一年,皇上也总会顾着几分情面。"

  只怕人走茶凉,加之文斓公主之事才歇,皇上正忌讳孙家没了文斓对峙而势大……垂绮抬脸朝他看了眼,也瞧见了那暗蹙的眉头,知他亦想宽慰自己,便没有再说,只轻轻点了个头仍依在永航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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