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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孟时坐在沙发上望定他们冷笑，"我要动手的话，你们根本没时间报警。田先生，坐吧，我想我们之间有笔生意要谈！"

　　"我们和你没什么可谈的！你们出去！"玲子还记着上回孟时动手时的彪悍，心已经虚了，嘴硬着想赶走这个瘟神。

　　孟时没有说话，手点了点照片，道："田先生真不想谈的话，我也不勉强。不是说我是混黑社会的吗？找几个混混没事就来你家里坐坐也不是不行。"

　　他还要过他的安宁日子，警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护他。孟时耍横的态度让田大伟憋着一口气却又撒不出来。孟时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茶几上的照片。田大伟注意到了这点，眼里就有了笑意。他回头柔声对玲子说："你出去走走。我有事要和孟先生谈谈。我们不会动手的。"

　　"我就在门外，他敢动手我马上报警！"玲子瞪了眼孟时，拎着小板凳出了门，明摆着要在门外坐着等。

　　屋里安静下来，两个男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睡着了似的冯曦。

　　孟时的手放在她后颈处轻轻揉着。他没打过女人，出手打晕她，他心里难受得跟什么似的。他很想揍田大伟一顿，又知道打人解决不了问题。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照片只是冰山一角显露端倪。如果冯曦父母没有来，如果他和冯曦没有来，他们全会被蒙在鼓里任人揉搓。

　　当面看到别的男人和她这么亲密，田大伟心里也不是滋味。

　　冯曦瘦了。开门看到她，他眼前顿时一亮。

　　她已经焕然一新，像去冬丧失了生机的枯草，熬过漫长的冬天之后，重新抽出了茸茸嫩绿。

　　此时，她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凌乱的短发、微红的眼皮和小巧的红唇无端端地勾起他的怜意。他想起最初相亲认识冯曦时她娇小玲珑的模样。那会儿，她一门心思围着他转，像小哈巴狗似的黏着他。

　　最初的时候他觉得很幸福。

　　盈满则亏。他知道了她的过往，知道了在她心里原来另有一个深爱着的男人。知道这件事之后，田大伟的心情就变了，看冯曦的眼神也变了。

　　她在家从来没做过家务，但她和他在一起后就包下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她是独女，父母宠着，她能容忍他所有的不是。这些在田大伟看来都不值一提，他总是会想，她是因为想嫁人才找他，她所做的一切都因为嫁了他想融洽地过下去罢了。这些不是她的本性。

　　刻意的努力和发自内心的爱，田大伟想要的是后者。然而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冯曦与傅铭意已经过去了，她真心地对他好。

　　他对她不够关心，不够体贴，不是他不会，而是他喜欢看她满眼失望、满脸幽怨。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渴望都会带给他小小的欣喜。

　　他每一次都对自己说，冯曦是很好很好的女人。然而她的能干，她任劳任怨扛下家里家外所有事情的举动给了他极深的挫折感。等到有一天她对他提要求了，心底深处的愤怒就涌现出来。他不屑地想，她已经长成个邋遢的肥女人了，除了他，没有男人会要她。他毫不犹豫地提出离婚，这是他对她的惩罚。果然，冯曦哭了，卑微地求他，她的眼泪和哀求让他餍足。这些都让他感觉到他在她心里的分量。

　　男人也有虚荣心的。田大伟矜持着不让步，冷眼看着她惶惶然的模样。

　　冯曦借调到总公司的时候他气坏了，她居然敢借着工作跑了。半年后冯曦回来，他再一次提出离婚。她又哭着求他，他冷着脸坚持。看到她逃命似的拎着行李又走，不肯面对离婚，他其实有隐隐的高兴。

　　那会儿他就心软了，想着如果冯曦再求他，他就饶了她，叫她再不敢对他提任何要求。再等到她半年后回来，她就像没有提过离婚这回事似的照常过日子。他忍不住又一次提出了离婚，冯曦在他提的第二天就拎着行李离开。

　　"狼来了"的故事在生活中上演，他失落地发现他把离婚当成与她交流的方式了。而此时的冯曦对这种交流方式不再感兴趣。

　　两年中，他俩只见过几次面。田大伟在某一次想回心转意再对冯曦好时，才发现，两股拧在一起的绳子拆开了，还想再完美地还原绝不可能。那些痕迹因为分开的时间久了，已经变淡变浅。冯曦已经淡淡然了。她再也没求过他，再也没当他的面流泪过。

　　后来，他又遇到了玲子。这个以前想追求的女人看他时眼中有着浓浓的爱慕。她没有冯曦能干，没有冯曦坚强，却让田大伟找回了久违的男人的尊严。

　　田大伟想，他是个成熟男人。他绝对不会把后半辈子陷在这场说不清对错的失败婚姻中去，到最后他都不知道究竟是他在伤害她，还是在伤害自己。婚终于离了，他只能往前走，一刀切断过去。只是在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心就像被刺了一下似的有着尖锐的疼痛感。他看到孟时温柔地揉她的脖子，就想拉开那只手。田大伟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他恨她这么快就找到了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是这种挫败感让他任由冯曦父母看到了照片。

　　"田先生，照片是谁给的？"孟时淡淡地唤回了田大伟的思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和她没关系了。难得周末休息还被你们搅和了。咦？你凭什么认为是别人给我的？就不能是我拍的？！"

　　孟时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扔，笑道："就凭这个！没有专业摄影水平是拍不出来的，你不懂摄影。再说你拍这个干吗？曦曦和你离婚，连房子都给了你，你还能从她那儿得到什么？傅铭意是单身，你也威胁不了他。这个是冲着我来的。对方给你什么价，我给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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