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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此时,在小区门口,苏逸轩送走了市建委来视察的领导,回过头打量着自己的产业,一种欣慰的感觉涌上心头。人逢喜事精神爽,苏逸轩抬起头,呼吸一口带着花香的新鲜空气,看看高高的天空中飘着的白云,想到一会儿就要和陈晓荷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了,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苏逸轩觉得上天一直是很眷顾他的。在事业上,他从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头小子白手起家,到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在感情上,虽然妻子的去世给了他不小的打击,却让他遇到了陈晓荷,并最终让这份感情修成正果。

  爱情事业双丰收,这对苏逸轩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境界。他本来以为,一个男人年过四十,在商海拼搏了那么多年,看多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心早就百炼成钢了,可是上天让他遇到了陈晓荷,她身上浓郁的生活气息让他深深着迷,让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他才发现她就是他理想中的人生伴侣。只是,让他遗憾的是,她陷在自己的婚姻旋涡里不能自拔。他付出了很多努力,也无法让她彻底放下已经千疮百孔的婚姻。最后,他只能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向她展示了血淋淋的事实,她才果断地离婚,并和他走在一起。不管怎么样,他算是美梦成真了。一想到将要开始的婚姻生活,苏逸轩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上一种幸福感。以后他就可以和陈晓荷朝夕相伴、耳鬓厮磨了。他像一个多年的游子终于推开了家门,像一粒飘浮的尘埃终于落地。他想着陈晓荷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他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关心她、疼爱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苏逸轩想到这里,转身要往停车场走去,陈晓荷去办公室拿户口本了,他要赶到民政局去和她会合,然后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等一切办好,他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然而,等苏逸轩转过身,却看到陈晓荷下了出租车往这边儿走来。他急忙迎上去说:“晓荷,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了到民政局会合吗?我正要往那边儿赶呢。”陈晓荷站在那里看着苏逸轩,阳光下的他一脸真诚,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像猎户对待猎物一样设计一个陷阱,让她跳进去,可是手中的照片却又让她不能不怀疑。陈晓荷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如果真相真的如她想象的一样,她该如何面对苏逸轩?

  陈晓荷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苏逸轩察觉到不对劲儿,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说:“晓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有什么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面对苏逸轩关切的眼神,陈晓荷的心里十分矛盾。她告诉自己不要追究了,不管他做过什么,但他是爱她的。可是内心的疑团又折磨着她,让她不吐不快。如果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和苏逸轩结婚,她一辈子都会活在这个阴影里。陈晓荷想来想去,还是从包里拿出照片,看着苏逸轩说:“逸轩,请你实话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苏逸轩看着陈晓荷手里的照片,才想起当初放弃把这些照片给陈晓荷看以后,就随手放进了抽屉里,本来想着找个时间处理掉,可是繁杂事务太多,时间一长,他就忘记了。

  如今,苏逸轩看着陈晓荷拿着照片,心里有一瞬间的慌张,但想想那一切都是事实,于是镇静下来,拿过照片看着说:“你说这些照片啊,是我原来看到魏海东和林菲在一起的时候拍的,本来想拿给你看的,后来想想没什么意思,就放在那里了。你要是不发现,我还真忘记了这回事儿。”陈晓荷看着苏逸轩轻描淡写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忽然从心里升了起来,她咄咄逼人地看着苏逸轩说:“你早就知道魏海东和林菲在一起是不是?居然还拍了照片,你可真有心!那我问你,我那天去看望你母亲的时候,在饭店撞见魏海东和林菲在一起,也是你安排的是不是?”苏逸轩看着陈晓荷铁青的脸色,心有点儿慌乱。他知道陈晓荷是一个认真的人,真要追究起来,终归是他的做法不够光彩,于是岔开话题说:“晓荷,魏海东和林菲有来往是事实,不管你是怎么发现的,这并不重要,也无法改变了魏海东欺骗了你的事实。你现在追问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我只想知道,那天在饭店撞见魏海东和林菲在一起,是不是你安排的?”陈晓荷的脑子里只有这个问题,口气强硬地看着苏逸轩说。“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逸轩看着陈晓荷不依不饶的样子,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索性爽快地说了出来。

  陈晓荷没想到苏逸轩这么爽快地承认了是他安排的。她看着苏逸轩,感觉面前的他是那么陌生。而人生是那样的荒唐。如果那一天她不是看到魏海东和林菲在一起,她可能还在幸福地生活着,天天也还拥有健全的家庭。虽然那样的幸福是表面的,是掩耳盗铃,但经历过离婚的痛苦她才知道,面对虚拟的繁华和血淋淋的现实,她情愿选择前者。谁能说婚姻中另一半的欺骗和掩饰不是一种保护呢?如果魏海东和林菲真的有什么,直接和她提出离婚不就行了?后来,陈晓荷在网上看到有人在探讨,看到朋友的老公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到底要不要告诉朋友。很多人说要告诉,因为眼里容不下沙子。但陈晓荷的观点不是告诉。对于处在婚姻中的人,没有什么对方的背叛更痛苦的事了。如果当事人被蒙在鼓里,可能还会幸福下去,但一旦知道真相,她就必须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不管怎么样都会落进痛苦的深渊,因为离婚很容易,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起离婚的后果的。其实最让陈晓荷不能接受的,不是苏逸轩向她展现的血淋淋的事实,而是他们醉酒后的缠绵。她一想到那一切居然是苏逸轩一手导演的,就感觉自己像一只愚笨的猎物,毫无知觉地落入他的陷阱,这让她感觉说不出的震惊和愤怒。

  陈晓荷想到这儿,忍不住气急败坏地看着苏逸轩说:“苏逸轩,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我和魏海东的家务事,你凭什么那么做?你当时还镇定自若,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苏逸轩看着陈晓荷气急败坏的样子,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这就是他日思夜想着要给她幸福的女人,他们马上就要去办理结婚登记了,她却在为了另一个男人向他发火。内心的失衡让苏逸轩很不高兴地说:“晓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天地可表。至于那件事情,我只不过是向你展示了现实,事情不是我杜撰的,也不是我捏造的。而且过去那么久了,你何苦要这样纠缠不休呢?”“是,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是你喜欢我就可以这样做吗?魏海东和林菲在一起是事实,但你完全可以告诉我,让我去问魏海东,自己去弄明白来龙去脉,而不是这样刻意地把我们安排在一起,让事情一下子爆发,弄得不可收拾。你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陈晓荷平生最恨别人骗她,而眼前这个将要和她去办理结婚登记的男人偏偏骗了她,却还振振有词,让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逸轩看着陈晓荷咄咄逼人的目光,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女人不爱他。即使他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她最在乎的还是那个曾经无数次伤害她的男人。这个发现让苏逸轩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失败。他看着陈晓荷,坦诚地说:“晓荷,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够妥当,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魏海东一而再而三的欺骗你,怕你在婚姻中再次受伤害,才那样做的。我承认,我那样做是有私心的,但是我是真的爱你。那天晚上看到你那么柔弱地倒在我的怀里,我也是情不自禁。如果你觉得那是对你的欺骗,对你的侮辱,我无话可说。不过,现在我发现有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你现在拿着照片来找我,最恼火的还是我骗了你,而是我把你和魏海东拆散了,你心里最在乎的还是他,对吗?”陈晓荷一下子愣在那里。苏逸轩的话直指她的内心,她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彷徨和迷茫,想到对魏海东的牵挂,不禁怀疑自己真的要这样糊里糊涂地再次走进婚姻吗?可是她和苏逸轩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结婚又怎么办呢?

  陈晓荷矛盾地低着头,心乱如麻。苏逸轩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幽幽地说:“晓荷,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在乎他的,那么多年的婚姻不可能一下子抹去。从我自身的角度来说,作为一个男人,谁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你也知道我身边并不缺女人,但是我唯独对你,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怕你受到伤害,时刻想把我所有的一切与你分享、分担。可惜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你能努力忘记从前,我们还是如期举行婚礼;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也不勉强。你看呢?”陈晓荷想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说:“逸轩,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先不要去办理结婚登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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