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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苏惠笑，"我是知道钱好啊，有人不是为了挣钱还要跑去体验生活吗？"

　　肖谨气得两个月都没跟她说话，暑假结束后拿了打工挣的几百块钱，跑饰品店里买了一根链子，红着脸丢给她，说算是感谢的礼物。苏惠不爱戴这些东西，觉得累赘，但看肖谨渴望急切的样子，勉强戴了几日，之后便随手放在抽屉里了。后来她发现肖谨的脖子上也有一根和她一样款式的链子，只不过明显更大气些，想是这小子买的时候就买了一套的。苏惠笑了笑，这种把戏她曾经也对别人耍过，不过，那个时候没什么好结果罢了。

　　下午的生意好了些，一两个经常来做标书的人带了资料和U盘过来，店员忙碌起来，苏惠拿了一叠记账清单，边往外走边道："我要去收账了，你给我看着点，他们有什么不会的，你好搭把手。"

　　肖谨不愿意待在店里，既死板又无乐趣，便道："一起去吧，我在店里打工，你也不给工钱的，我不干！"

　　这个印务店在巷子里，店面宽有六米，透亮的玻璃门脸，玻璃上贴了价目表和几个红色醒目的大字"专业制图、标书制作"，顶上一个龙飞凤舞的招牌"映美图文社"。店堂深足足有九米，店堂高有接近五米，略显空旷。进门处是一组沙发并一个吧台，往里走两米，两边并排摆放着六台电脑；电脑后面是一张巨大的操作台，台上压着一块厚厚的玻璃，玻璃上摆放了尺子、剪刀、美工刀以及胶布；操作台后面是一台打字复印机，一台巨大的组合式彩色激光打印机，一台专业图纸打印机，一台胶装机以及一台切纸机；店后面一个小门，小门进去是一个不小的储藏室，放置了一些专业机器和储藏的白纸封面等物品，再后面就是走廊、员工宿舍和小厨房等。

　　当初苏惠来到这个城市身无分文，无一技之长，站在火车站看着巨大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全是陌生的脸孔，她走不动路，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那个时候的她，活了二十年没有离开过家，不知外面是什么样子，也不知有什么样的诱惑，只凭着一腔意气。

　　周英男收留了她。那个时候这个图文社不过是省城建筑设计院下面一个小小的复印部而已，周英男承包了复印部，买了专业的设备，开始对外营业，然后，教她学习使用所有的设备。

　　苏惠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在二十岁之前接触电脑，不过是打打电脑自带的小游戏而已，根本不懂那些应用软件，更谈不上操作。她哆哆嗦嗦，毫无自信，周英男却鼓励她，"没有任何人天生就会的，只要你努力，比别人更勤奋些，肯定能学得更好。"

　　那是苏惠第一次听人这样肯定自己，在她以往的生活里，听得最多的是，"你本来就不聪明，所以要懂事，不要去麻烦别人就好了。"

　　再到后来，她做上手了，比别人更努力些，周英男考察再三，就放心地交由她来打理了，再不出现在店里。只是因她的关系，省属几个大型建筑单位的业务总是固定在这个店里的，苏惠便因为自己的诚实和好运气，就在这个城市立足了。

　　肖谨在大学假期经常跟着苏惠跑各个大的建筑公司收账，也明白了一些流程。那些大公司里人员繁杂，手续多如牛毛，每个月一张小小的结账单上非要签十几个名字才拿得到钱，有时候跑了几趟因签字不完全，白跑也不在少数，所以说，收账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

　　"因为是大学最后一个元旦节，大家都说趁在考试之前最后疯狂一把，要做一个活动，我就觉得你都没来过学校，一起来，肯定很好玩。"肖谨游说苏惠，其实苏惠只比他年长五岁而已，这个年纪在别的女孩子正是潇洒的时候，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朋友出去玩乐，为恋爱和朋友而烦恼，哪里像她那样跟个老太婆似的，天天待在店里为一块两块钱操心。

　　"啊啊，年轻人就是好啊！"苏惠羡慕道。

　　"说得你好像很老一样！"肖谨跟着苏惠上公交车，"你这个人太无趣了啊，周老板每年给你那么多钱，你一分也不花就知道存起来，你的生活就没有乐趣吗？或者喜欢旅游，或者喜欢衣服，或者喜欢首饰？"

　　"我的乐趣就是看着存折本上的数字一天天往上涨，那种满足感你不明白啊！"苏惠笑嘻嘻地道，"我才担心你呢，你手太松了，有一点点钱就花得精光。"

　　"你知道钱的意义吗？"肖谨扒拉开挤在苏惠身边的人，一手拉着车上的吊环，一手环着苏惠，"钱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花出去。你要不花它，它就是一个数字，懂不懂？"

　　苏惠摇头，"我只知道啊，有人把钱花出去了，体现了它的价值，却在没有钱的时候跟店里的小妹妹们借钱花！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说你钱都花什么地方去了？还跟人家小吴借钱，小吴每个月工资也不高，你借了人家花什么？"

　　肖谨红了脸，死憋住不说话。

　　苏惠扭头见他神情，知道他又在犯倔了，也不管。

　　公交车摇摇晃晃半天，身边的人挤来挤去，一点也不舒服，比起走路来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肖谨闷闷地跟着苏惠下车，道："苏惠，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会挣很多钱的，全部都给你，好不好？"

　　苏惠安心地笑，"你知道就好了啊，也没指望你给我挣钱过。"

　　两人说完，就上了一栋装饰豪华的大楼，大楼内安静又忙碌，只看见人影子在透亮的办公室内来来去去，却听不见一点嘈杂的声音，苏惠每次来都觉得很神奇，却也和这种气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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