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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出门的时候,我只是想去海边吹吹风,稳定一下几乎要崩溃的情绪。可是,在出租车朝海边快速行进的过程中,我闭着眼睛,脑子又一次被忆槐的影子占满了。几乎是一个闪念之间,我想起了住在海边高级别墅里的泰国女人,她曾经是忆槐的女人,又只身住在异国他乡,忆槐应该随时给她消息的。虽然我是个胆怯的女人,在这种焦躁的心情下,甚至决定鼓起勇气去打听一下忆槐的情况。

  拿出手机,我又拨了好几遍忆槐的电话号码,结果都是关机提示!我在心里默默地问:忆槐,你在哪里呢?你出了什么事?我无力地靠在榕树干上哭,又不敢哭出声音,怕路人听见发现我。今天没有下雨,夜风依旧很大很冷,海面黑黢黢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扑打过来,不时将冰凉的水珠溅在我手上和脸上。远处有一艘大船正在离港,船上灯火辉煌。我真想跳下海去,游到那艘船上,行至忆槐身边,哭着追问他为何要这么对待我……我站在冷冷的夜风中,疯了一般拨忆槐的手机号码,起码不下二十遍,结果还是关机、关机、关机!夜深了,我也站麻了一双腿,只觉得浑身如虚脱一般。我不得不走到大路旁,拦了一辆出租车,返回那个对我来说已经如坟墓一般的家。

  一进门,德广就讪讪地凑上来,笑道:“我刚给你煮好了夜宵,桂圆鹌鹑蛋,来吃一碗吧?暖暖身子。”我没有理睬他。洗完澡,德广在书房里等我,沙发前的小几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桂圆鹌鹑蛋。我一口也不尝,我已经对他厌恶至极,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他。他见我不吃,又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翻来覆去地劝我吃,直到我烦躁地呵斥了一顿才罢休。“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也明白这个道理的。只要老婆不给老公戴绿帽子,即便思想上越些轨,老公也能忍受的。就怕老婆搞了顶绿帽子来,老公绝对不会原谅的……”“老公在外面睡女人呢?老婆原谅不原谅老公?”

  我以为德广又会立即变得气急败坏,他却显得非常平静地问我:“你说说看,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真的比我更爱你,我宁愿把你让给他。”“这个就不用告诉你了吧?既然我决意跟你离婚了。”“我是怕你上当受骗!”“我愿意上他的当、受他的骗!”

  德广沉思了一会儿,又说:“看来你已经铁了心。这样吧,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尽快约个时间,我跟他见面谈谈再说,我要考察一下他有没有能力给你幸福。”“就算是火坑,我也决定跳了,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沮丧,低声说:“再等等吧,这两天他不知怎么了,一直关机……”“那个别墅是在你的名下吗?也就是说,房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吗?”“……我还没见房契,不过钥匙在我手里。”“钥匙?他不会换一套锁吗?”“他说了,他没有钥匙。我不在的时候,他也不会进去的。我相信他!”“哈哈哈……苍白无力!”德广忽然鬼一样爆发出一阵狂笑,“难为你活了三十岁,我看现在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都比你有心眼儿,我真有点后悔,恋爱时没有好好折腾折腾你再结婚,也让你学上两手。他在玩你呢,他要是能娶你,我倒着走路!你以为小白脸爱上了自己,为了嫁给小白脸抛夫弃子,结果呢?黄粱一梦!”

  我又怒又厌,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本以为忆槐做完最后一笔大生意后,把我保护起来,再与德广谈判关于离婚的事。没想到我与小白的交往暴露,德广突然杀了回来,再加上没联系到忆槐,我好比陷入了魔鬼的牢笼,只能任德广羞辱。我最厌恶的就是脚踏两船,特别是身体上的脚踏两船。好不容易挨过三天,忆槐的手机还是打不通。

  第四天下午,我找到艾琳家,把情况跟她说明。她这回警觉了,潦草地安慰我几句,便给阿康打电话,准备约他晚上见面,没想到阿康特别提出要我马上去一趟忆槐的祖屋,他和忆槐正在那里。

  艾琳疑惑地问:“今天是星期二,这时候你不是该在医院值班吗?”我赶紧把耳朵凑到话筒旁,只听阿康沉重地说:“艾琳,你要稳住若茵,让她有些心理准备,忆槐……你们来了就知道了。”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艾琳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抓住我的手道:“看来忆槐确实是出事了才关机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天塌下来你也不能倒下,记住!”

  我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只觉眼前发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摇着艾琳的手问:“忆槐什么时候回来了?竟然没告诉我!你说忆槐会出什么事呢?做生意亏本了?生病了?骑摩托车到处乱飞出车祸了?”

  艾琳拍了拍我的手,安慰说:“别急,不管他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急。我以前隐隐约约听说忆槐的哥哥得罪过黑道上的人,曾在泰国躲过几年。估计当年他哥哥就躲在清迈,忆槐跟他哥哥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常住在清迈陪他哥哥,所以对清迈情有独钟,在那里给你买了房子……忆槐这次出事,是不是跟他哥哥得罪的那帮黑道人士有关?”“黑道上的人伤害他了?绑架他了?”“咱们别在这里猜了,去见了忆槐就明白了。”

  接着,艾琳给德广打了个电话,谎称跟我一起去买衣服,德广也没多问什么。车子缓慢地行进在去忆槐祖屋的路上,我看见艾琳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她不敢开快车,心情紧张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怕早一刻看到可怕的真相吧。

  因为爱着忆槐,又一次站在这幢小楼前,我顿觉浑身绵软、愁肠百结。只要按响门铃,就可以看见忆槐了,不知他变成了什么样,不知他会告诉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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