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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谭笑笑着摇头,说:“瞧瞧,文学真是边缘化了,连临河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地面的作家了。”

  刘芳又好气又好笑,现在是什么情景,生死瞬间哪!正要伸手把他扒开,突然,站在后面的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大男孩高声说:“我想起来了,去年《临河日报》上连载过你的小说《月到中空》,写警察破案的事儿。”

  谭笑的眼睛在暗夜里发着亮光:“我就说嘛,只要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愁没有知音。这位兄弟,你能不能到前边来,咱们握握手?”

  中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是个痴心的文学青年,激动地答应一声朝前头挤:“叔,让一让,我第一次和作家这么近说话。”

  “晕孙吧你!”愣醒过来的项小明甩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使劲瞪谭笑一眼:“走开。”

  “爱好文学有什么不好,我看你才是晕孙呢!”

  “真不让?”

  “你想呢?你知不知道,你作下了多大的孽,五条鲜嫩的生命,都毁在了你的手里,你还想跑?跑哪儿都会遭天谴!”

  “一边是林若诚,一边是唐西平,我夹在中间,怎么整都是死。”项小明手上使劲,猛地抓住中学生模样年轻人的衣领朝前用力一撺:“娃儿,去拥抱拥抱你的谭老师。”

  谭笑没想到项小明会这么阴,说出手就出手,身子朝后一趔趄跌落下去,随之是拖得很长很长的惨叫声。

  项小明他们扭头,一窝蜂地朝后跑去,刘芳牙根一咬,手举枪响,击中项小明的肩,项小明“哎哟”一声用手捂住,刘芳正要再次扣动扳机,项小明被人给挡住拖走了。想着谭笑,刘芳顾不上追赶,跳进升降机里,使劲一拳,“咚”地一声擂在绿色的铁皮上。

  下面的人以为出了安全事故,早忙乱成一团。看见急切挤进来的刘芳,谭笑露出小孩一样天真的笑:“要是那个姓项的是个文学爱好者就好了。”

  刘芳泪淌了出来说:“我知道,你想松懈他们……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谭笑有点来劲说:“我什么不知道?你别忘了,除下来客串专栏记者,我的正式身份是侦探小说作家。”

  “你呀,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打临河上车,就一直和姓林的在一起。”谭笑的目光在迅速暗淡,吃力地抬起胳膊,指指旁边的包,说:“在临河衣箱下有个本子……我有预感……污染事件与唐西平有干连。还有……临河苑,是阴谋……。”

  这时,当地全副武装的警察,押着项小明走过来。

  刘芳明白了:“不用说,也是你报的警?”

  “你以为,我的……那些小说,都是瞎编的……”

  谭笑拚着最后的力气说完,头软软地歪了下去。

  在处理谭笑后事的时候,刘芳的心绪是复杂的,她更多想的是谭笑因为爱自己,才会跟到这里,在危险的时候,挺身保护自己———尽管,多少有点堂吉诃德式的不自量力和滑稽可笑。电话打回去后,临河市作协和《临河日报》社,分别匆匆赶来一个秘书长和一个办公室副主任,从他们口里得知,谭笑自小是一个孤儿,刚参加工作是在铁路局下属一个以木材加工为主的小厂里,因为爱发表评论和提意见,临到头,几次分房都没有他的份,一直住在一间十平方米的集体宿舍里。他对此并不介意,还专门写了一篇《陋室铭》贴在门上。自此,又给自己赢得了一个谭神经的雅号。这样,一般人家的姑娘,谁也不敢给他牵线,话说回来,牵了他也瞧不上人家。就这样,在“两得”中,晃得快奔小四十的年龄了。那个小木材加工厂,像一艘破漏的小船,在市场的风雨中,没怎么拍打就无声无息地寿终正寝了。谭笑开始四处打工,挣到钱后,关起门来昏天黑地地写作。钱花光,饿得挺不住了,就再出来打工。得到稿费,则豪放地请同道到饭店潇洒一醉。作协的领导爱惜他是个人才,要调进来,受编制制约,利用私人感情,安排他到报社当了合同工,虽然享受不到报社内部职工的福利,毕竟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知恩图报,每次高难度采访,他都拼抢在最前面。不过到了外面,他更喜欢称自己为作家。了解到这些情况,刘芳心里感到沉甸甸的,殡仪馆办手续时,在亲属栏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不知这是否会对谭笑在天之灵有所安慰。


  第 五 章

  13先到为君后到为臣

  白向伟从省城带着满肚子无名火赶回临河,准备和刘沉摊开来谈的时候,刘沉干脆对他来了个避而不见,到东阳县蹲点抓万亩无公害蔬菜示范基地建设去了。白向伟到临河后,看文件听汇报,早留心到了这个项目,但刘沉要深入基层,也决不在这一时,一向温稳持重的他,差点就要拍桌子发火了。最终让他没有使情绪失控的人,恰是眼前这个相貌英俊倜傥负有转告任务的孙庆。在整个临河市领导干部队伍里,孙庆以衣着讲究著称,舞也跳得好,机关举行节日联欢什么的,都由他来主持,出了名的潇洒。

  “刘沉同志,是已经习惯了拍板。”

  孙庆是得到刘沉提拔才步入快车道的,话音里的意思大大出乎白向伟的意料,不能不引起白向伟的警觉。

  白向伟故意平淡地:“是吗?”

  孙庆进一步朝贴心处说:“性格决定命运。刘沉同志的性格天生就是一把手拍板定案的料,喜欢绝对按个人意志办。刚一下来,和老书记王定一就闹得很僵,甚至会都开不起来,最后,省委组织部硬是把王定一同志给调离了,委屈得王定一同志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才去报到。你没来之前,临河大小事情,都是刘沉同志一个声音说话,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白书记您这一来,他心里肯定不习惯。”

  “孙庆同志,你所说的‘苦心经营’,依我的理解,主要就是提拔重用人上,你算不算其中的一个呢?”

  “白书记,我不瞒您,也瞒不住,在临河,我孙庆能有今天,的确是刘沉同志提拔推荐的结果。说实话,我对刘沉同志的培养,一度充满感激之情。”

  “怎么是一度,现在,不感激了吗?”

  “我也知道,这些话传出去,是要背忘恩负义的名声的。可,我们进入位置干什么,是赖在平台上,还是干一番事业?刘沉同志刚愎自用,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不同意见和建议,明知道决策是错的,还必须无条件服从。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眼睁睁看着建设受损失,老百姓背后戳脊梁骨,这才叫糟心哪!”

  政治经验告诉他,风起青萍之末,孙庆之举,说明他已经嗅出了刘沉眼前的政治危机,才迫不及待撇清和刘沉的关系,为自己留出政治上的退路。眼前的政治危机,孙庆都能察觉,以刘沉的精明,而仍然一意孤行,是当局者迷,还是另有考虑?白向伟边沉思,边笑着说:“孙庆同志,你是抱屈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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