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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万劫站在柳树下，红发垂地，映着绿色柳枝极不真实，俊美年轻的脸上已经少了许多冷酷之色。

　　看得出他喜欢柳树，重紫可以想象他当年白衣长发站在柳树下的情景，必定是月亮一样的风采，再瞧瞧眼前的人，竟猛然一阵伤心，她起身走过去，"大叔，睡够了吗？"

　　他点点头，唇角弯了下。

　　每天他照例要睡上七八个时辰，除此之外就是过来陪她，尽管多数时候他都不说话。重紫当然知道他过来的目的，她不想让他担心，每每见到，都会尽量使自己精神好点。

　　她伸手拉拉柳枝，"大叔你也别住在殿里了，搬过来吧。"

　　万劫不答。

　　外面血河血雨依旧，这座山坳俨然就是个世外桃源，只要他乐意，整个万劫之地都可以变成这样，可他还是选择留在黑石宫殿里。

　　重紫盯着他许久，没有问缘故，移开话题，"大叔，魔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见他没有表示，她迟疑道："我是说，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正所谓一念入魔，当年你若没有杀人盗取魔剑，就不会有今天，宫仙子也不会被他们追杀，魔力真的那么重要吗？它并没有给你带来好处，反而……你为何不肯把它交出去？"

　　万劫低头看着她。

　　重紫垂眸，"我不是那意思……""仙门筹备多年，等着净化它。"

　　"你拿走它，只是不想让它被净化？"重紫惊讶道。

　　万劫没有表示。

　　"也和那个幕后坏蛋有关系吗？"重紫猜到大概，不待他回答，抿了抿嘴道，"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交出魔剑，他们也还是想报仇的，只要大叔不再杀人，我们永远在这里不出去，就不怕他们。"

　　他缓缓道："仙门会以为你叛投魔界，九幽魔宫也会打主意，你跟着我很危险。"

　　"我不怕，这地方谁也找不到，再说大叔是魔界最强的人，可以保护我。"

　　"过两年，我会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日子。"

　　"是大叔不喜欢，"重紫摇头，眨眼笑，"谁没有过一念之差，那不是我们的错。我很喜欢这里，清静，以后有我跟大叔做伴，就不会闷了，无论外头发生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每天都要好好过。"

　　优美凤目中依稀有笑意，他移开视线。

　　重紫瞧瞧那俊脸，道："我不叫你大叔了。"

　　他拈过一枝柳，浅浅地笑，"我有两百多岁，你才几岁。"

　　重紫无奈放弃，缠着他，"听说大叔的琴声是当年仙界最有名的，你抚琴给我听好不好？"

　　漫天飞絮轻如雪，点点自头顶身旁飘过，无影无声。他看着她半晌，放开柳枝，踱了两步，旁边草地上立即现出一台古雅的琴。

　　昔有长生宫首座弟子楚不复，白衣长发，皎皎如月，当时声名正盛，一曲琴歌，九霄神凤和鸣。

　　而今眼前唯有魔界至尊，红发黑衣垂地，手指修长如玉，抚上琴的一刹那，已恢复当年的从容，温雅不足，威严有余。

　　琴声渺渺，领着人乘云而去，如行海上，凌波踏浪，那是种无牵无挂的潇洒。

　　《沧海游仙》，闻名一时。

　　昔日扶琴沧海，而今相伴魔宫。

　　重紫坐在他身旁，心头空悠悠的。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上南华时，经过的茫茫大海，骄傲的秦珂，讨厌的闻灵之，还有那条纸片变化的大鱼。

　　多少辛酸，多少委屈，多少甜蜜。

　　重紫轻声道："大叔，把这里都变了吧。"

　　刹那间，漫天愁云迅速收尽，天光乍现，晴空万里，山坳外的平原一望无际，目光所及之处，枯木杂草变作绿树鲜花，远处黑石宫殿立于花木之中，若隐若现。

　　鸟语虫鸣，花香隐隐，魔宫地狱已变作人间仙境。

　　光阴荏苒，仙境里的人几乎忘记了外面何年何月，无须回首过去，无须展望未来，有些时候只看眼前，会让人觉得自己年轻许多，也更容易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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