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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



  醒之知道这个时候无恨一定很想睡,自他醒来后,一天要睡十个时辰左右,清醒的时候也特别的少。今日暴雨阻路,车厢内进了不少雨水,为了给枝枝腾出干燥的地方,他一直坐着,也就是说他今日一天都没有合眼,想来困乏极了才会到了此时连眼都睁不开。虽然无恨如此反常,醒之却对无恨的身体放下心来。

  不知为何,醒之心中清楚地知道无恨昏迷的时候生生接下了玲珑月三十多年的功力,如今的昏睡只是身体在慢慢吸收着那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功力,所以此时的无恨才会异常的虚弱,使不出半分的武功。

  外面的暴雨渐渐小了起来,稀稀落落的小雨仍然下着。桌上油灯已点起,昏黄的灯光下,醒之轻轻地扶起无恨点个不停的头,让他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睡梦中的无恨似乎感到身旁人对自己的怜惜,脑袋不自主地在那人的手背上撒娇般地磨蹭了一下,方才沉沉睡去。

  醒之嘴角含笑,心中一片甘甜。她伸出手细细地擦干那长及腿弯的长发,拿起篦子一点点理顺他的长发,时不时低垂着头嗅一嗅,脸上说不出的陶醉之色。无恨身上有股味道,幽幽的淡淡的冷香,若是不注意根本就感觉不出来。

  无恨似是睡得非常的好,他平日总是皱起的双眉已经全部展开,嘴角微微上勾,让人有种他在笑的错觉,他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让醒之更是说不出的柔软酸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和心疼。

  醒之的脸轻轻蹭了蹭无恨的长发,手指轻滑过他的侧脸,良久良久方才开口说道:“今天是九月初六,你的生辰。你知道生辰是什么吗?生辰就是一个人生下的时辰,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人们都要过生日,以表示对生辰的庆祝。你是戊戌年生的,如今已是第十九个生辰,过了今日你便已是二十岁了,二十岁对男子非常重要,也称弱冠。男子加冠后便说明已是成年,成年便意味着无恨已经大了,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也该娶妻生子。”

  醒之将玲珑月交给自己的那块似铁非铁似铜非铜的小令牌,从怀中掏了出来,用红绳穿好,牢牢地系在无恨的脖颈间,又从桌上的油纸包里拿出下午刚刚买回的男式银簪,缓缓地插入无恨的发髻中,“待到姨娘回到江南,咱们再择日给无恨行冠礼吧,此时咱们要尽快赶到金陵,多耽搁一时便多一分危险。今日我打听了路线,若是没有雨水挡路,最多三日便可赶到金陵。等到了金陵你再想如何,我绝不拦你。”

  醒之蹲下身去,声音轻柔地在无恨耳边低语着,无恨似乎觉得有点痒,下意识地动了动头躲开了醒之的气息,躲开后似乎又感到了什么,不时又再次蹭回了原处,将耳朵靠着醒之的脸庞。模糊的铜镜倒映出无恨的模样,一丝不苟的发髻,如玉的脸庞,如若再配上一身锦袍,无恨也已是一个清新俊逸的翩翩少年郎。醒之看着无恨如此的模样,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醒之傻笑了一会儿,瞟了一眼仍然睡在床铺上的人,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她走到床边压低声音,“你朝里面点。”等了片刻却不见床上有动静,醒之微微皱起了眉头,抬手掀起棉被,只见一个绵软的枕头安好地躺在被子下面。

  醒之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头晕目眩,窒息般地呆愣原地,须臾之间,心中涌起一片惊天骇浪,她慌张地冲到房外,一把拽住了走廊上的店小二,“今天和公子在一起的小姐呢?”

  店小二似乎是被醒之的表情吓了一跳,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吃饭的时候还在,等到小的再去送面的时候,就没再看到那位小姐了。”

  醒之猝然放下店小二,再次冲进了门。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耳中一阵阵的嗡嗡声,她似是找不到方向的苍蝇,愣愣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当她的目光触及熟睡在椅子上的无恨,狠狠地咬住嘴唇,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一路走来,醒之不知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无论他对自己怎样,自己总是一步步地让着,处处为他的安危着想,甚至连那个刁蛮的枝枝,自己也一并照顾着。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他那样、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欺骗自己。一时间,醒之说不出的悲凉愤怒和浓重的失望。她的心中突然空落落的,甚至怀疑自己为这个人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值得。

  明明知道他视自己如仇敌,明明知道他对自己欲杀之而后快。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即便是受人之托,不得悔改,可是他值得吗?真的值得自己为他拼命吗?哪怕是他能给自己一点点值得拼命的理由也好。即便内心如何的失望伤心,醒之也知道此时已耽误不得。她迅速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到包袱中,甚至有点粗暴地拖起熟睡中的无恨就朝门外走去。

  熟睡中的无恨猝不及防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在一阵拖拽的疼痛中惊醒。他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眸湿湿的还带着几分才睡醒的迷蒙,还没有清醒的他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似是被醒之过大的动作扯疼了,他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醒之毫不怜惜地一把将无恨推进马车内,极为利落地将马套上车辕,跳上马车,扬鞭驾起马车就朝外冲去。从店内赶出来的店小二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

  无恨被猛然冲出的马车,带了一个跟头。他扶着车厢堪堪坐稳了身子,似是被醒之此时的态度惹恼了,只见他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薄薄的嘴唇甚至紧紧地抿着,浅灰色的眼眸说不出的黯然失神,这是长久以来无恨第一次流露出表情。

  直至出了小镇,醒之才稍稍放下心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身在南方的小镇。南方的小镇因地处中心,不像北方那般处处都有关卡和城门,此时要是在漠北同样的城镇,这个时辰根本就出了城。

  醒之的马车冲出客栈一炷香的工夫,细雨中大批人手持火把将小小的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十几个人直接冲进了客栈。

  醒之如此掉以轻心的原因,定然是因为这段时间对枝枝的习性有所了解,醒之当初曾告诉过枝枝她已吃下了断肠的毒药,如若在一段时间没有解药定然会死得很难看。可醒之却忘记了这段时间内枝枝同样对醒之的习性有所认知,枝枝早就怀疑自己根本没有中毒甚至能笃定醒之根本不会对自己下毒,所以才敢有恃无恐地逃跑。而且醒之最大的错误就是潜意识地认定了无恨离不开枝枝,即便自己不在,无恨也不会轻易放走枝枝的。

  虽然出了城镇,可醒之心中的担忧和自责一点都不少,她暗怪自己的粗心,若非是她的粗心和小看了枝枝,枝枝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枝枝一旦逃跑,那么无恨就有很大的危险。枝枝是戚阁主带去樊城的弟子,如今当时在樊城的所有弟子均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而枝枝却活生生回到了江南,必定引起怀疑。若枝枝将事实道出,那么对无恨将是灭顶的灾难。枝枝知道无恨的长相也知道他的习性,还有无恨喜欢枝枝,这些都将成为那些个江湖人捉拿和危害无恨的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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