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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只与你说几句话就走,不会耽搁到被人发现。”那人满不在乎地笑。他再次凑近她耳畔,几乎是吹气一般,轻轻呵着,“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怎么到的白家?”

  脊髓瞬间为之彻寒。墨鸾险些便要尖叫出声来。

  为何这人会知道?为什么?

  那黑暗中的凶手却依旧在耳畔冷冷笑着,像在说一个何其有趣的故事。“你就从没问过你的父亲,他是不是真的卖了你?”他慢条斯理地问,一字一字戳入她心血里,“为什么他与你重逢后就忽然死了?他的落脚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明明聪明通透,为什么不仔细想一想?还是——”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了,冷嗤一声。

  突如其来的寂静。

  墨鸾只觉连呼吸也随之阻滞,空气不能入肺,一阵阵头晕,仿佛置身悬崖,一阵冷风也能将她吹下万丈深渊。

  这般的静,逼得她几乎崩溃。

  那人似察觉她的摇摇欲坠,一把将她锢入怀中,不许她倒下,却向她射出最毒利的箭,“你其实早明白了吧。你只是不敢想,不敢认。你的父亲,他本可以不死。是你害死了他。”

  心,忽然就被剜了一块去,血淋淋的空洞。冷风毫不怜惜地灌入,瞬间忆起的,却是重逢时,弟弟说者无心的童言快语:

  阿姊你丢了,阿爷急得没法,又找你不到,就带我回了家,想着兴许你还能找回去。

  是呵,她其实,早就该知道吧。那些事分明早已在她心里,所以,即便这么些年过去了,依然能够这般清晰地想起。只是她自己拒绝了,将它们深深埋起,视而不见,当做浑噩不知。

  她不能承认啊。若承认了,便是万劫不复,百身何赎。

  可如今,竟就这么被生生地剜了出来。

  “滚开!”她终于捂住耳朵,凄声哀呼。

  黑绸滑落,双眼陡然一松,她猛睁开眼,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摇摇晃晃寻不着重心。

  依稀有人在唤她,声音时近时远,不知飘在哪里。

  她恍惚着,几近呻吟地应了一声,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阿鸾!”李晗连鞋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头还有些晕,沉沉地抬不太起来。

  寝殿中一片漆黑,竟连灯也未点,只有一抹月光从窗口洒下,银白的,似冰一般寒冷。

  “阿鸾,你怎么了?”他摸索着唤她。

  手似乎触到什么湿热的液体。他心一颤,抬起手,稀薄月光下,只见一片湿黏,分不清是血是水……

  他惊得大呼起来,不料却无人答应。他顾不得许多,将墨鸾简单安置下,又唤殿中值守的两名小婢,仍是唤不醒,急怒时,当下随手抓了枚枕头砸过去。

  玉枕落地,一阵破碎脆响。

  两名小婢这才迷糊着醒来,骇得慌忙爬去点灯,又奔走喊人。

  灯火亮起,只见墨鸾躺在榻上,显是已昏迷过去,身下一摊湿痕,乍看与清水无异,细瞧时依稀竟有些血色。

  “啊呀!这……这只怕是穿水了!”当职奉御只看了一眼,立时惊呼。

  此言甫出,殿中诸人顿时慌起来。李晗也慌得怔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传诏尚药、医婆与稳婆。

  不曾想,那稳婆到了殿却吓得连连叩首谢罪,“妃主她晕过去了,掐人中也不醒,熏香也不醒,这……这要怎么生?”

  “你问朕怎么生?”李晗大怒,抬脚便要踹人。

  “陛下!”那尚药慌忙将之拦住,急道,“陛下息怒,还是快传御医吧。妃主气息脉象均走微弱,胎动也走弱了,耽搁下去,怕是凶险呐。”

  “妃主产子,怎么传御医?”大常侍韩全下意识驳了一句。

  “顾不得了,先救人命要紧。”李晗急得浑身冷汗热汗一起下,摆手就将韩全往外赶,“你亲自去,快去将钟御医请来!”

  韩全领了命,撒腿就往外奔。

  宫女们在里头看护,李晗也不敢多看,只得闷头在门口打转,侍人捧了水来请他洗手,他也没心思,只浸了浸,连帕子也不要,随便在身上抹了,心下乱成一团。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忽然听见墨鸾大喊,猛惊醒过来,除了瞧见她晕倒,别的什么也没瞧见。

  不多时,瞧见韩全领着钟秉烛赶来,他已没什么气力多话了,只一个劲儿将钟秉烛往里让。

  谁料钟秉烛取了针,分别在墨鸾人中、涌泉等穴施下后,墨鸾仍是不醒。

  他又在别几处穴位施针,不时查看墨鸾反应,均是收效甚微。

  “究竟怎样了?”李晗忍不住凑上前来询问,因为焦急,而不断扯着袖口领口,几乎要将之全扯烂了。

  钟秉烛也不向李晗施礼,只是仔细查看墨鸾气色,号她脉象,一面道:“妃主脉息虚弱紊乱,恐怕是受了什么大惊吓,才引致晕厥早产。施针不能将之唤醒,也无法催动宫缩,为今之计,只有替妃主坼剖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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