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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訾槿一直跟着那个领旨而去的宫女,看她端着东西出来。药是趁领班太监与那宫女私语之时下的,本不会弄错,为何后来还是弄了个大乌龙?訾槿本打算等君凛发作之时看其丑态百出,对其冷眼嘲笑,然后将他反锁于屋内,料定今日乃中秋盛会,就算他吃了亏也只能怒而不能言。如此完美的计划怎知就出了这等事!

  万幸的是訾槿也不算太吃亏,最起码知道自己配的药还是管用的,可惜了……

  "主子,终是找到你了。"喜宝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訾槿看到就喜宝一个人,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皇宴一结束,琳妃就派人接走了三皇子,奴才只是个奴才,想拦也不敢拦啊。"

  訾槿气恼地看了喜宝一眼。

  "三皇子现在正在莲池陪着皇上,只是他脚伤未愈,一直站着……"

  喜宝话未落音,訾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莲池的方向跑去,推开人群方才看到君赤站在太子身后,右脚还在微微发抖。

  "父皇,不必派人寻了,他这不是来了吗!"君凛眼中闪过精光,一点儿也看不出两个时辰前的醉态。

  訾槿恭敬地上前行礼。

  宣隆帝打量訾槿良久,笑了一声,说道:"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听太子说周太傅留下功课《君臣论》,朕刚听了太子与皇子们的作答,想知道你的功课是怎么做的。"

  訾槿看了看喜宝,做了个动作。

  喜宝上前行礼道:"启禀万岁,主子要笔墨。"

  宣隆帝嘴角含笑,微微地点了点头,便有人将笔墨送了上来。

  訾槿拿起笔墨开始行书。喜宝恭敬地念道:"如果臣答得可比众皇子,求皇上准臣一个恩典。"

  宣隆帝眼中露出兴味的光芒,想也未想便答道:"朕准了!"

  訾槿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刻钟,众人皆等着喜宝回话。喜宝面有难色地说道:"回万岁,奴才识字不多……这……"

  宣隆帝摆了摆手说道:"君凛念给大伙听听。"

  君凛离了座,不屑地看了一眼訾槿,拿起纸念道:"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恐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君凛越念声音越迷惑,远处的君安眼中闪过精光。

  宣隆帝的脸色从微笑到凝重,最后是一脸铁青,在座位上呆了良久,突然离席匆匆走来抓住訾槿的手大喝一声:"訾吟风好大的胆子!敢将……你到底是何人?!"

  訾槿无惧地与宣隆帝对视。

  宣隆帝凝视了一会儿,突然松开了訾槿的手,像泄了气的皮球,垂眸低喃着什么,却无人能听清楚。瞬间,宣隆帝仿若老了许多,眉宇之间布满哀愁与心伤。他蹒跚地走回座位,身旁的太监作势来扶,却被他摇手打发了。

  一时间,除去周围秋虫的鸣叫声,御花园内再无别的声音。

  "訾槿之作的确非凡,如此年龄却有如此见解……只可惜是个哑儿。"宣隆帝低沉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可察觉的无力感,"你要朕应你何事?"

  訾槿拿起笔墨书写起来,喜宝念道:"臣来宫中孤独恐惧,昨日与三皇子一见甚是投缘,恳请皇上让三皇子常住太平轩,与臣为伴。"

  宣隆帝原本颓废不已的眼神瞬间凌厉万分,注视着訾槿良久,悠然开口:"准了。"

  喜宝慌忙替訾槿谢恩,君赤站出来,想开口对宣隆帝谢恩。訾槿却丝毫不顾及任何人的目光,拖着君赤就朝人群外走去。

  訾槿的动作虽然粗暴,但看得出她并没让君赤受伤的脚着地。宣隆帝似回忆往事般望着訾槿拖着君赤的背影,机械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满园的花灯,映照出宣隆帝此时微红的眼。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手中紧紧地攥着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琉璃色珠子,出神地坐于龙榻之上。

  执事太监托着宫牌跪于宣隆帝身边,"皇上,您已有半年未临幸各宫了,今日中秋佳节,不知皇上想哪位娘娘伴驾?"

  宣隆帝木讷地将头转了过来,盯着托盘上的碧绿色宫牌,良久,突然发疯般地将托盘打翻,嘶喊道:"滚!给朕滚!全都滚出去!滚……滚出去!哈哈哈……想谁伴驾……想谁伴驾?讽刺朕吗?讽刺朕吗?"

  执事太监面露难色,恐慌不已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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