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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睡觉睡到自然醒,让别人帮数钱数到手抽筋,口啜白玉肴,脚踩黄金……拖鞋,假如没有迫在眼前的政变风暴性命之忧,那么这样的生活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了。

  幼蓝站在一旁,楚玉想吃桌上的什么菜,便动动嘴吩咐她盛过来。楚玉吃得半饱后,才放下银筷,叹了口气道:“要说什么,说吧。”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幼蓝一脸有话想说但又不敢说的神情,知道肯定是有事,不过为了避免听过之后没心思吃饭,她还是先自己吃了半饱,才开口询问。

  幼蓝慌忙低下头,“是容公子。”

  楚玉一听果然失去了胃口,忍不住皱眉道:“他又做什么了?”

  幼蓝小声道:“今天早晨公主让幼蓝给容公子带话,说要他多准备几个香囊……”

  楚玉偏了偏脑袋,想起了这么回事,“不错,是这样,他怎么说?”

  幼蓝迟疑片刻,才道:“容公子他说,要等公主用了饭后再交给公主,否则公主会吃不下。”

  楚玉愣了一下,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仿佛能瞧见容止说这话时,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拿起一旁放置的丝巾擦拭嘴唇,淡淡地道:“他要你转交什么,拿出来吧,横竖我现在也吃不下去了。”

  幼蓝从袖子里取出来的,是一块折叠起来的白色锦帛,展开来有一尺见方,洁白丝滑的缎面上,墨黑的字迹很是俊秀优美。

  楚玉仔细一看,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吓得幼蓝肩膀一哆嗦,暗暗叫苦,心想,容公子你和公主闹别扭就闹呗,把我夹在中间做什么?

  楚玉静静地将锦帛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许久才放下来,想要冷笑一下表态,却又不知该如何抒发现在的心情,只有随便哼了一声了事。

  容止完全看穿了她。

  她之所以特意让容止多准备几个香囊,一来是想要多一些让王意之分析研究的材料,二来,可以直接从他所取用的香料之中,获取原始成分——也许容止会取一些别的香料来做烟幕弹,但毕竟可缩小范围。

  但是,容止亲手送来的这方锦帛上,规规整整写着的,是香料的名称,用料,加工方式,最后还有一份药水的配方。

  锦帛上所书香料的名称,大部分都是昨天楚玉从王意之口中听过的,最后的药水也没有超出他的判断,这说明了王意之对于香料的研究十分精深。另一面,也说明了容止洞悉她的意图,她稍有动作,容止便能判断出她想要什么。

  就如今天这桩,眼前此事。

  有一点点不爽……但是不爽的同时,却好像又有一点点的……楚玉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心情,好像有什么在水波之下涌动着,波纹的交汇之间,折射出锐利的光辉。

  也许,还有一些佩服吧。

  只不过,让楚玉不解的是,容止这么做,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他应该不知道王意之的事,毕竟楚玉得见王意之是纯粹的巧合。容止只是从今天她的命令里猜出她的意图……但是,为什么他要直接把配方送过来?

  他有什么目的?

  示威?表示他能看穿她的想法?显摆他很聪明?

  还是示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没有敌意?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思考,容止都不像是会做示威这种无聊的事的人,至于另一个可能……

  假如容止这个行为是示好,那么他想通过这向她要求些什么?

  将锦帛折叠起来放进怀里,楚玉看一眼面前的饭菜,果然失去了胃口,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心中塞着太多杂乱的思绪,没有心思再品尝美食。

  想起方才幼蓝说的话,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点儿生气,又觉得有趣。

  容止有什么目的,她自己一个人胡四乱想是没有用的,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去找容止询问。

  倘若这香料的配方是正确的,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她都会允准。

  合理交易,付出什么得到什么,这很公平。

  楚玉思索停当,便让人撤下饭菜,却不着急出门,只取来纸笔,沉吟片刻才缓缓在纸上书写。

  她练字的时间不多,字迹还有些生涩,但是慢慢写来,也算是端正好看。

  幼蓝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磨墨,偶尔偷瞧一眼。她不识字,楚玉写的什么,她看不明白,但是在一些字的旁边,纸上还画着图,最大的东西像是锅炉,旁边还有些看起来像是碗的图形,中间还有些线条连着,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她不敢多看,但每隔一小段时间,都会偷偷地抬起眼来飞快地瞟一下。多看几次,便也将画上的东西给记得八九不离十。还有些细节想看清楚时,楚玉已经拿起纸来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收进怀中。

  做完这些,楚玉才优哉地出门。可是才走出东上阁,却见桓远站在东上阁的门口,与侍卫说着什么。

  楚玉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等了多久了?”

  幼蓝下意识地道:“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刹那间脸色惨白。

  楚玉停下脚步,笑眯眯地望着幼蓝,“很不错啊,你敢冒着会让我不高兴的风险,给容止传递消息,桓远是来找我的,你却不捎带着通报一声。”看来,容止的影响力,在公主府上依旧非常巨大呢。

  意识到楚玉话语中的冰冷之意,幼蓝脸色惨白,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哆嗦着道:“公主饶命。”

  楚玉依旧笑吟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却不出手相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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