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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不如何欢快，也不如何幽怨，她只是十分自在地唱着歌，在歌声中飞扬……

　　楚玉忽然间觉得，她方才想错了，钟年年没有一项是特别擅长的，可她又何尝不是每一项都擅长？至少这歌声便足够打动她。

　　重新入座，便是众人先后给钟年年呈上礼物，虽然钟年年再三表明不要太贵重的东西，可还是有败家子为了讨美人一笑，几乎将传家宝给弄了来，以至于钟年年不得不一一奉还，或者许诺作画，或者写诗，或者唱歌弹琴，作为拒绝对方的补偿。

　　王意之送的是一个字。他在外面的枫林中折了一片红色的叶子，借来笔墨写了一个字：年，就那样当成礼物给送了出去。当钟年年拿起枫叶时，一直平静的美丽眼眸里终于泛起了波澜。她深深地凝望着王意之，最后什么都没说，并未像对其他人一般以诗文或歌曲回报，只缓缓地欠身行了一礼，接着便将枫叶收入袖口，转头看下一件礼物去了。

　　王意之微举酒杯，受了她这一礼。

　　当钟年年对王意之行礼时，在场众人包括楚玉，几乎都以为钟年年看上王意之了，不过因为王意之身份超然，也没有人敢对此有什么意见，只在心里暗暗着急。因此，当钟年年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下一件礼物时，厅中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发出松一口气的声音。

　　最后被拿起来的，才是楚玉的礼物。楚玉来的时候是早晨八九点钟的样子，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时间流逝得很快。

　　楚玉的礼物很寒酸，不仅没有包装，而且本身就只是素素净净的一支玉簪，甚至连花纹都没有，转手卖出去，也值不了多少钱。然而钟年年拿起玉簪后，站起来，从座位上离开，一直走到楚玉的面前，随后，她散开头发，用楚玉所赠送的玉簪绾起一个已婚女子的发髻。

　　看着她的动作，楚玉不由自主地张大眼，几乎想夺路而逃，可还没等她将愿望付诸实践，便听到钟年年宣判死刑一般的声音，“我愿将这一生，托付于喻子楚公子。”

　　她话音未落，楚玉便感觉到在场至少三分之二以上的人的目光，好像利剑一般刷刷刷朝她扫了过来。

　　楚玉只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被人“看”成了筛子。

　　最是杀人不见血，美人青丝红颜刀。

　　楚玉苦笑一下，斟酌着词句想要拒绝，然而她还没开口，钟年年便接着道：“莫非是公子嫌弃贱妾此身卑贱，配不上公子？”

　　已经不能成为筛子了，直接被绞碎成了粉末。

　　楚玉忍不住问道：“我有一个疑问，为何年年姑娘对在下如此青睐有加呢？众位送的礼物，哪一件不比在下的强，为何年年姑娘独独选中在下？”她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想知道的，也是在场众多输了的公子迫切想弄明白的。

　　沉吟片刻，钟年年如水一般的目光环视众人，柔声道：“年年已经过了轻狂的年华，此次乃是想嫁作他人妇，喻子楚公子所赠玉簪毫不奢华，暗含洗尽铅华谨慎持家之意，我便以此簪为君绾起长发。”

　　楚玉郁闷地眨了眨眼睛，她只是随便拿了身上一件东西送出去而已，之前可没想到这些杂七杂八的。

　　在众人可怕的目光相逼之下，楚玉不得不答应下来，在许多家公子羡慕的眼光下，接钟年年上了马车。楚玉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倘若可以的话，她倒是愿意与那些人交换。

　　待钟年年上了车，楚玉才与桓远要上去。还未抬脚，袖子便给桓远拉了拉。见他目含忧虑，低声道：“方才王意之让我提醒您，小心。”他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多心而已，假如王意之也这么看，那便不会错了。

　　这钟年年，只怕心怀叵测。

　　楚玉冷笑一下，点点头示意她已知晓，身为当事人，她又何尝没有觉察，这钟年年哪里是来挑男人的，分明一开始便是冲着她来的，就算她送的是一根肉骨头，她也可以用民以食为天的理由赖过来。

　　只要有心，又有什么理由找不到的？有什么借口是说不出的？

　　然而现在情势所迫，也只有暂时接钟年年回去，再加上，楚玉自己也十分好奇，钟年年为什么要故意接近她。

　　第六十七章·南风知我意

　　钟年年躬身下拜，当她再直起身子时，容止已经走得很远。他如雪的背影在银白色的月光里几乎融成一片，仿佛连接着天空与地面。

　　楚玉方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钟年年各项才艺都优秀得如此平均，每一项都学好了并且学精了，这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时间的，倘若不是每一项都喜欢，强迫自己学不喜欢的东西，那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楚玉曾煎熬过痛苦的学习生涯，对这种痛苦很有体会。

　　假如不是被人要求，楚玉很难想象一个人对于琴棋书画唱歌弹琴都保持着均衡的兴趣。而在沦落风尘之前，钟年年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不可能有太过深厚的艺术氛围熏陶，而埋藏在水下的答案也随着呼之欲出：她别有目的。

　　纵然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每个人的喜爱偏好也有所不同，比如王意之好书，萧别喜琴，唯独各项都精通了，才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钟年年的才艺不是为了自己而学的，与其说是才艺，不如说是属于她自己的，独特的武器。这武器没有锋芒，然而却无坚不摧。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管这刀是谁拿的，总归是刀。

　　现在这把刀，架在了楚玉的脖子上。

　　虽说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但上车之后，瞧见钟年年和她身旁的两个侍女，楚玉还是忍不住心中苦笑。

　　马车十分宽大，即便是坐下五个人也不嫌拥挤，只不过身前坐着一个别有用心的绝色美人，让楚玉有些许不自在。

　　既然知道钟年年别有目的，她便会小心防范，不让她有机会达成什么阴谋。

　　她隐约能猜出钟年年的真实身份，她是一个间谍，或者说是探子、细作，怎么称呼都行。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又或者在楚玉所看的书和电影里，女间谍总是拥有过人的美貌和才华，用如花的生命堆垒钢铁一般的政权。

　　所以楚玉并不如何痛憎，反而为钟年年感到惋惜。心中转动着这样的念头，她看着钟年年的目光也逐渐柔软起来。

　　钟年年笑了笑，她容颜极美，这一笑起来，更是动人心魄。纵然桓远心志稳固，也禁不住感到惊艳。楚玉也看得出神，忍不住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卿本佳人。”

　　钟年年闻言微微错愕，她也知道，自己这等刻意作态，应该瞒不过对方的心思，可却没料到两人对坐之际，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隐隐带着惋惜与怜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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