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凤求凰2

五十九

　　腊月里，梅花开得正艳，我坐在窗边就能闻到那清冽的香气。近八个月的身孕，我的肚子高高隆起，行动也十分不便了，但我却能感受到那小小的生命在我腹中跳动，每到此时，内心倍感温暖。沈羲遥总是笑着对我说，必定是个皇子，还未出世就如此顽皮，出来了可怎么好？

　　那日与沈羲遥对弈，外面下着大雪，坤宁宫里却温暖如春，早上内务府送来数品茶花，虽然这本不是茶花的季节，但这却是在并州火窖中培出，再装入暖炉，以快船贡入宫中的。

　　外面，漫天都是白茫茫一片，我执了白子，不知下落何处，抬头看到沈羲遥淡笑的眼睛，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我看着那棋盘，又看了看漫天的飞雪，随意道："这雪真大，若不是有孕，我定要坐在廊下好好观赏呢。"

　　沈羲遥端着一盏白玉错金梅影杯，回头看向窗外："待明年，我们带着皇儿一同观赏，你说可好？"

　　我垂下了头："皇上，还未出生，不能妄说的。"

　　沈羲遥大笑起来，翻弄着腰间的荷包，突然问道："朕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你的绣工那么好，在女红坊里怎么没绣出一件东西来？"

　　"女红坊？"我诧异地抬头看他，"什么女红坊？臣妾从未去过阿。"

　　沈羲遥一脸迷惑："那年罚你在冷宫，秋日里，朕怕你仅着夏衣受寒，却始终怒气在心，便让他们送你去了女红坊啊，后来，冬日里还让李德全以其它的理由送了棉被给你，难道……"

　　我的手紧紧攥着身上的大红百子袍："皇上，"我心中激荡不已，"臣妾一直是在那冷宫之中，直到春日里无意遇见怡淑仪，她可怜那时的我，才悄悄地送我去了浣衣局。"我的声音低到听不见，尘封的记忆再次如雪片般涌来，泪水也不由地滑落。

　　沈羲遥眉头紧皱，突然惊诧地看着我："那么……那个冬天……"他的声音颤抖着，人已经走到我的身前，上下看着我，发不出一言。

　　我苍凉地笑了："是啊，我就是一袭夏衣，过的那个冬天。"

　　话音未落，沈羲遥就一把抱住了我："怪朕，都怪朕。"他突然松了手，满面的怒气对外喊道，"张德海，传李德全来。"

　　我按住沈羲遥的手："皇上，"这一声"皇上"，充满悲伤与恐惧，"臣妾怕……"

　　他拥紧了我："怕什么，有朕在。"之后，喃喃地在我耳畔说道，"我的薇儿命大，我一定饶不了那悖君之命之人。"

　　李德全走进坤宁宫的时候，我已在九重漫金的纱帐内了。外面传来沈羲遥平和的声音："朕之前让你送繁逝里那个谢娘去女红坊，你给朕把人送到哪里了？"

　　李德全的声音颤抖着："回皇上，按皇上的意思，送去了。"

　　"啪"的一声，沈羲遥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如今还想骗朕，说！是谁指使的？"

　　李德全半晌都没有回答，那边寂静下来。我掀开纱帐一角，看见李德全面若死灰却坚决地神情，嘴抿得紧紧的，跪在沈羲遥阴沉的暗影里。

　　沈羲遥等得不耐烦起来，一挥手："给朕带去宗人府，不查出来，让那宗人府管事提头来见朕！"

　　李德全被守卫带了下去，沈羲遥揉了揉额头转身，我将手缩了回来。

　　"皇上，"我轻轻地说道，"罢了吧。"

　　"违抗圣旨，已是死罪了。"沈羲遥坐在床边，怜惜地看着我，"让薇儿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沈羲遥轻抚着我散落下的秀发，一只胳膊环绕着我："如今，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传来脚步声，张德海的声音响起："皇上，湃雪宫那边传来话说，和妃娘娘要临盆了。"

　　沈羲遥"咻"地站起身，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柔和地笑了："和妃提早生产，臣妾有孕，不能坐镇湃雪宫，皇上快去看看，不过，血房不祥，却是万万不能进去的啊。"

　　沈羲遥点了点头，掀开幔帐，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大红的颜色缓缓落下，遮住外面金碧辉煌的殿堂，重新闭上了眼睛，手搁在肚子上，腹中的小生命又踢了起来。

　　心事重重。

　　如果真如沈羲遥所言，那么，我在冷宫的那些日子，他是不知晓的，只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才不惜违抗皇命，想到那日皓月送来的毒酒，我心中一沉，但这幕后之人，该是谁呢？

　　柳妃？皓月？还是……

　　闭着眼睛，却一直睡不着。唤来惠菊，要她去湃雪宫看看情况。直到天亮，惠菊才回来，和妃那边是早产，一直疼着却生不下来，如今，宫中的产婆全在湃雪宫，沈羲遥虽没进去，却是在和妃寝殿外站了一夜，刚上朝去了。

　　我看着外面依旧飘散的雪花，心想，这一夜，恐是冰冷无比了。

　　"如今呢？可生下来了？"我问道。

　　"还没呢，娘娘，和妃又昏了过去，这一折腾，和妃娘娘也够受难的了。"

　　惠菊端上乳络给我，我用银匙搅了搅，对惠菊说道："你再去，什么时候和妃生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惠菊点了点头，却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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