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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司马银凤冷笑一声,狠狠道:"身为皇后的贴身侍婢,竟然把皇后都看丢了,由她在外面四处游荡,险些出了事!若不是皇上为你求情,本宫早已将你杖毙!"

  元珊脸色煞白,头重重地磕下不敢动。上官嫃浑身一颤,辩驳道:"即便元珊有错,也不至于受杖毙此等大刑。"

  司马银凤厉声反问:"那我孩儿就活该被贬出京师么?"

  万丈阳光下,她气势逼人,上官嫃不由退了两步,靠着栏杆喃喃道:"贬出京师?他……不是去军营服役么?"她头脑发懵,茫然瞪着眼睛,司马棣说罚他去梁州参军,她便当做是服役了,原来竟是贬官……

  司马银凤步步紧逼,目露锋芒,"若不是皇后任性妄为,元赫怎会被牵连?"

  上官嫃忍气吞声,一面往后退,"既然这样,元珊更不当受罚,皇姐尽管罚我好了。"

  "哼!罚你元赫也回不来!不如好好想想你该如何去讨皇上欢心,让皇上心里消了这口气!"司马银凤愤愤地将尖长的护甲戳进栏杆的木料中,脱手而去。

  上官嫃惊魂未定地斜睨着那只鬼爪一样的珐琅护甲,渐渐想起那夜与査元赫饮酒的场面。她虽然开口说要他带自己走,但那不过是胡话气话,她从未想过要离开皇宫啊……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她已经丝毫想不起来。

  上官嫃明知道自己不该,却还是来了。雪白的衣裙,苍白的面容,眼底更是黯淡无光。她就这样站在司马棣面前,以一种清淡的语气对他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査元赫很无辜。司马棣先是一怔,而后冷冷地笑了,在空阔的殿里显得毛骨悚然。他搁下笔缓缓起身,负手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你当时醉酒了,朕不怪你。"

  "査大人也醉酒了,皇上何不念及旧情对他小惩大诫,为何要将他贬去梁州?"

  司马棣顿住脚步,斜睨着她,"你是在质问朕吗?"

  "臣妾不敢。"上官嫃只垂下头,语气却仍然理直气壮。

  司马棣不温不火道:"身为皇后,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还与男子相拥而眠,你可知这罪名足以废了你?"

  上官嫃身形微微一颤,只觉得脸颊火烫。相拥而眠?她怎么会跟査元赫……

  "不过朕念在你们都是无心为之,才网开一面。"司马棣忽而又怒视上官嫃,"如今你为他求情,倒像是有心为之了。你可曾将朕放在眼里?还是想与査元赫一同去梁州共患难?"

  上官嫃紧抿着唇,双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她何尝不是只将他放在眼里,以为他明白,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是这样不堪。她青涩的面庞上挤出一个凄然的笑容,"臣妾不怕担罪名,最惨也不过步慧珺姐姐的后尘,一了百了。"她说完这句话,四周一阵死寂。冷不丁一掌掴来,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脚下站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

  司马棣目光暴戾,用力拽起她的胳膊,低吼:"别以为仗着朕喜欢你就可以口无遮拦!"

  上官嫃晕沉沉地睁着眼,耳里尽是杂乱的嗡鸣,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乏力,恨不得一头栽下去再也不要醒来。可肩膀却被人晃得厉害,天旋地转。

  殷红的血液从她左耳里淌了出来,顺着颈一滴滴渗在雪白的绸衣上,渐渐晕开了,触目惊心。司马棣顿时慌了神,蹲下去抱着她,"小环!"

  上官嫃虚弱地眨了眨眼,除此以外毫无反应。她左脸上清晰的掌印渐渐发红、浮肿,目光却极晦暗。司马棣高呼戴忠兰去请太医,打横抱起上官嫃冲出御书房,一直冲回了寝殿。

  明黄帐幔被银钩挂起,长长的宫绦金穗垂在两旁,上官嫃想要爬起来,随手拽住宫绦借力,将帐幔扯得直颤。元珊扶起她,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又理了理锦被,好让她舒服一些。

  上官嫃只是睁着大眼睛眼神空洞,几日来都是如此,一言不发。即便司马棣来了,她也不吱声,甚至不看他一眼。那天她昏昏沉沉地睡着,耳鸣不断,却仍然听见帐外的太医说,恐怕皇后的左耳失聪了。恐怕,她再也无法像年少时那样面对司马棣。

  "元珊,你先下去。"司马棣迈着沉沉的步子走来,一袭冕服衬得他威严厉色。元珊欠身退下,担忧地瞥了上官嫃一眼。

  司马棣垂眸,淡淡地说:"是朕对不起你,小环。"

  上官嫃清冷的目光刺向他,"我听不见。"

  司马棣走近,躬身凑在她右耳边说:"朕伤了你,是朕的错。但你错在先,而且毫不悔改。身为皇后,最要谨言慎行。先在朕这里歇几日,等你好些了,李尚宫会接皇后回配寝殿。"

  上官嫃咽了咽口水,好让自己的心再坚强些。她这些年的努力他都看不到,或许所有人都以为是合情合理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有天知道她是如何隐忍和艰难,被拒之千里,被弃之角落,被后妃议论、贻笑大方。而他,每每都在她濒临绝望之际拉她一把,施舍些温暖,她像个乞丐,卑微地伏在他脚下。上官嫃噙着泪,慢慢说:"我不回配寝殿,我要回章阳宫,为母守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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