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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上官嫃颔首而立,侧目睨着他,"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不是你该听的曲。"

  司马轶含笑答:"喜欢听便好了,有何该不该的?或许我与李后主有些相似的心境。"

  上官嫃若有所思道:"他是亡国之君,你不一样。"

  忽然从桂树上传来两声猫叫,司马轶仰头张望,见黑黝黝的猫儿正坐在枝丫上舔着爪子。"小环也在这?"司马轶轻轻笑了,似是很开心地对上官嫃说,"我该回宫了,不然宫里有人要遭罪。你不恼我便好,改日再来拜会。"

  上官嫃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发怔,她明明是恼他的,却为何对他好言相向?

  隔着一扇花窗,元珊将一切尽收眼底,觉得分外迷茫。似乎他们结怨已久,却形似故友。

  漫天飞雪,绵绵不绝。雕刻着金凤的烛台之上,烧化的蜡如泪一般缓缓凝结。早已过了上朝的时辰,帐幔之内却毫无动静。鼎炉滚烫,烧出一股炭味儿,有些呛人。李武宁蹙眉命人赶紧换了炉火,敞开窗叫殿内的炭味儿散去了些。

  林密不知何时进来的,与李武宁低声道:"既然皇上喜欢配寝殿,那索性把寝宫搬过来。这儿到处都是一股女人香,明儿拿沉香过来熏熏。"

  躺在帐内的司马轶眸光清醒,侧头对着床帏外面说:"不要搬,朕只是觉得这里风景好,偶尔来住住。"

  林总管微微诧异,而后笑道:"是,奴才想……如果皇上经常来住,这里也应该修葺一番了。况且还有一些旧物尚未清理……"

  司马轶打断道:"上官皇后早已搬去章阳宫,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清理的旧物了。"

  林总管顿了顿,答:"皇上迟早要立后,到时配寝殿也要重新修葺……"

  "朕不立后。"司马轶掀开床帐,神情认真地对林密说,"这里不会有别人住,未免劳师动众,就这样放着吧,朕时不时可以小住。"

  "是。"林密不再说什么,含笑道,"摄政王上朝时命奴才提醒皇上,辰时过后去御书房一趟。"

  "嗯,知道了。"司马轶慢吞吞地下床,不知是不是躺久了,觉得头晕目眩。鼻端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气,非兰非麝,据说是司马棣为上官嫃特制的茵犀香。她一直用这种香,似有似无,贴近了才能闻见。司马轶举目环视寝殿内的一切摆设,都是她用过的,都带着那香气。

  御书房殿高空阔,八根金柱巍峨鼎立。高高的龙椅上,司马琛正襟危坐,安书芹坐一旁,执笔在一本册子上勾画。

  司马轶步子轻而稳地迈进殿,司马琛有所察觉,抬头盯着他。司马轶缓缓上了台阶,在书案前站着,唤:"父王。"

  司马琛问:"为何不上朝?"

  司马轶恭敬地答:"有父王处理朝政,朕上不上朝无所谓。"

  司马琛放下手里的册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是皇帝,将来总要执掌一切,你真是令为父失望!"

  司马轶静默片刻,命所有人都退下了,俯身贴近司马琛斧凿刀刻般的面庞,压低声音问:"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司马琛怒目圆睁,"你在胡说什么?"

  "他好歹是你弟弟,是我叔叔,你怎么……"

  不等司马轶说完,司马琛便粗喝道:"住口!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气魄,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

  司马轶却并不收声,继续说:"若不是你心虚,为何将从前服侍皇上的戴忠兰几人通通贬到浣衣局去?"

  司马琛毅然道:"我若真的心虚,便会要了他的命!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下毒一事根本没法追查,连宪帝的尸首都毫无下落,你难道要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来质疑我吗?"

  司马轶缓缓站直了身子,"你打压异己,迫害宪帝的重臣,手段太过激进,难免落下话柄。"

  司马琛拧眉看着他,若有所思。司马轶不紧不慢地转身顺着一溜台阶而下,披着一袭白狐裘的身影刚正不阿。

  司马轶刚出了御书房,安书芹自后面追上来,递了个滚烫的熏笼给他。司马轶只是接下揣在怀里,一言不发。安书芹与他并行在雪地里,雪花纷飞,落在发上、肩上,不一会儿便积了薄薄一层。安书芹回头吩咐李武宁赶紧去取把伞给皇上挡雪,李武宁便退下了。

  安书芹从容道:"皇上自然不乐意见到我,可有些话,我还是要讲的。"

  司马轶微微一笑,"既然知道朕不乐意,安尚书还是要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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