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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梅逸只觉厅内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气氛。骆修和方直都板着铁青的面孔;齐剑和左寒两人则挂着一副欲说还休不吐不快的憋闷的表情。

  梅逸禁不住开口问道:“剑、寒,昨夜你们没睡好是不是?让你俩挤一张床,着实有些委屈。”

  齐剑瞪了一眼方直,终是忍不住说道:“逸,有件事,我——”

  方直在一旁接口:“逸,别听他小子的,那无影脚我只不过练了个十成七,给他一吹就成十成十了。剑,等我练到十成,我会让你知道的。”表面看来这谈笑是自谦,暗中却透着威胁。齐剑脸色大变,下手摸了摸腰侧方直“送”给他的淤青,不禁喃喃:“十成七啊——”

  左寒也愤愤不已,救星似的拉住梅逸的手,还没等开口,就听骆修“不经意”道:“太子监国也有好一阵了,他想擢拔一批信得过的人,家父这几天就在帮太子选人,适合文职的就送进太学,适合武职的就派去边关,如此看来咱们也没几个闲散日子可供逍遥了。”

  左寒一听“边关”两字,后颈一紧,头皮发麻,嘴边那抹得意的笑纹瞬间消失。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要是不想被派到兔子不拉屎的边关,讨好骆修才是正道呀。

  说者故意听者有心,方直接过骆修的话茬道:“修,这是真的吗?但愿我能被派去关西,如此便能与承嶪——”

  “长相守吗?”赌着气的齐剑没好气儿地打断了方直。

  “直,怕不能如你的意,皇上念方家满门武将,又眼见侯爷年事渐高,有心让你协管兵部,接任少司马一职,免于外派带兵。”骆修又是邪肆地一笑,意味深长地向本是大司马之子的左寒投去一瞥。

  骆修和方直的秘密,就算暂时保住了。

  第十一章·梅小姐的及笄礼

  进入九月,丞相府开始热闹起来,上上下下忙做一团,因为梅丞相的爱女梅灵雪要及笄。

  这日,方直正在房后竹林里指点玄墨的剑法,梅逸来送请帖。

  “聚气凝神,剑气内敛,柔中带刚,你的手腕别那么僵——”方直又吩咐了几句,才迈出竹林,接过帖子,不由疑惑地问:“逸,丞相府的观礼帖几日前不已经送来了吗?打哪儿又冒出一张请帖来?”

  在一边练剑的玄墨听到“请帖”二字,不由放缓了剑招,使劲支起了耳朵,恨不得摇身变成兔子。

  “直,这是宴帖,是我打着小雪的旗号下的,镇国侯府上下,独请你一人。”听梅逸说到“独请”时,玄墨的剑速更慢了,堪与太极剑相媲“慢”。

  望着方直更困惑的表情,梅逸干脆自顾自地解释起来:“直,下个月咱们几个就要为入朝为官而各奔前程了,借小雪及笄,咱们尽兴同醉一场,把酒言欢又有何妨?多少也算是纪念一下咱们即将逝去的年少轻狂。再者说了,小雪老早就想结识你们——呃,尤其是你,我的好兄弟。”

  “什么?!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不定会做出什么吓死人的无礼荒唐之事,你把水灵灵的妹子带去做甚?!”方直有些急了。

  “唉,此言差矣,主角缺席,咱们这些配角唱得哪出戏呀!你放心,酒过一巡,我就差人把她送回去。”梅逸信誓旦旦地向方直保证。

  “逸,没想到你也玩阴招儿。”方直望着笑得有些坏的梅逸,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熟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梅二公子。

  “我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嘛,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大人们怎么肯轻易放任我们聚在一起畅饮?!”梅逸有些“委屈”。

  方直点点头,低头又瞅了一眼手中的请帖,转而马上失控般兴奋地叫嚣大笑道:“逸,十日醉的四楼哎!这回你可有的破费了,先甭想它的五十年洞藏,单单那御膳级的美味就……”

  这边,玄墨干脆停了下来,站在竹林里拼命地粗喘气——不是累的,而是气的。区区一介丞相千金,就能吃香喝辣,呼朋唤友,身份彰显……再反观自己,堂堂一名公主,背井离乡不说,还要东躲西藏,比贼还见不得人,更别提整日还要被方直呼来喝去、受他冷嘲热讽、为他凉床驱热……不幸之事掰尽手指都数不过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倘若,这回,方直准许自己再次打扮成小厮随他去参加那设在十日醉的酒席,那么,那些“不幸”忍忍也就过去了(后来证明这也仅仅是“倘若”)。负气许久的玄墨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火花,向竹林外边慢慢地挪动着。

  打梅逸在竹林边站下,玄墨的一举一动就尽收他的眼底,他好笑地向方直提议:“直,带上玄儿吧。”方直马上摇头。

  梅逸接着再劝:“养犬还要每日撒出去溜溜呢,何况还是个天性好动的女孩子?”

  刚开始听梅逸为自己说好话,玄墨恨不得一路狂奔向梅逸,然后以草原的最亲密的礼节向他致谢,可马上就听到梅逸用犬来类比自己,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心里头不是一般的不是滋味儿,脚下略一停滞,接着便擦过梅逸身侧,大步跑回自己的房间。

  一直目不转睛注意玄墨的梅逸不明所以地问道:“直,玄儿转性了?我在替她向你求情啊,她怎么反倒跑了?”

  方直自信满满地答:“她那是有自知,知道我压根儿就不会准她同去!”

  梅逸苦笑:“直,我的面子你也不给?玄儿会憋坏的!”

  方直一敛面子上那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神情,正色回道:“逸,我生辰那天你也不是没看到,修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变着法儿的跟我要玄儿,尽管他只是好奇;还有太子,软硬兼施地要玄儿以真貌示他,一竿子人都在打她的注意,玄儿现在在我手上无疑于一块烫手山芋,要想时刻周全却又不为人知地护住她,我越发地觉得吃力。眼下我的苦衷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梅逸若有所思地拍拍方直的肩,幽幽地叹了一声:“难为你了,直。”

  这天傍晚,方直书房。

  方拓和方直凑在一起,品茗赏画。茶是好茶,龙山雾尖,年产不过两钱。但此茶在此画轴面前,还是失了味儿,丢了神。

  “弟弟,画圣陆子明从不轻易允画,此画你是如何取得?”方拓惊讶地问方直,牛饮了一口雾尖才把唾沫送下去。

  “大哥,你只消说此画好与不好便是。”方直显然是在四两拨千金。

  “大哥口拙,只知这画中女子活灵活现,那雀儿叫仿佛就在耳边。”方拓实话实说。

  “这便好,也不知梅小姐会不会喜欢……”方直陷入沉思。

  “陆子明的画鉴赏收藏的价值都极高,送他的画文雅又体面,况梅小姐精通文墨,怎会不喜欢?”方拓很肯定地安慰弟弟。

  方直正忖度着,玄墨过来给两位舅舅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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