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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齐剑心里做着绝命的挣扎:开口?那肯定是颜面尽失;不开口?岂不就给公主留下个薄情寡义的坏印象?又斗争了许久,齐剑终是决定仰天长啸:“啊——呃啊——呃啊——”声音又哑又愤又悲,齐剑边叫边由此起誓:方直,你日后糗定了!今日之耻我要你加倍奉还!远远地,山那边似乎还传来三三两两的驴叫,也不知是回声还是母驴的响应。

  方枭实在是憋不住,低声笑叹:“呵呵,难为这孩子啦!”

  “多谢齐将军。”玄墨又静静地回到方直身边跪下。

  骆修隐隐地后退一步,悄言:“这公主再不落泪,咱们一准都得‘陪葬’,是个活人就能叫这丫头活脱脱给折磨死!”

  战承嶪笑叹:“都是为了我,倒真难为剑和直了!”

  左寒低声祈祷:“娘唉,我都憋出重度内伤咧!”

  “舅舅,让我再亲你一次。”玄墨的眼眶终于有了湿意,被打湿的睫毛扫过方直的脸,让方直好一阵激动:好了好了!终是要哭了!

  宋庆卿又开始不住地抹眼泪,边抹边抽搭:“太感动了!——那可是,公主的香吻哎——”他愣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好歹给我留一个呀”。左寒睇了他一眼,嫌恶地说:“就你泪多!泪多又怎样?!你的泪又不值钱,你倒是穷哭个什么劲?!”

  玄墨决绝地站起身子,哭喊一声:“小舒子,取火折子来!送舅舅——”滚滚的眼泪随即喷薄而出。她这一喊,不仅仅是公子们吓了一大跳,方直也吓得差点“诈尸”!

  方枭生怕玄墨亲自“点火”,慌忙上前把玄墨死死揽到怀里,惊魂甫定地细声劝道:“你舅舅命里缺水,此番就让他顺水而去吧!”玄墨泪眼婆娑,她没注意,方直已是冷汗狂奔。

  方枭挥挥手,方舒方信急忙把方直身下的竹筏推入水中。

  玄墨挣脱开方枭,哭得稀里哗啦地踉踉跄跄地追到水里。

  众人欣喜若狂,七嘴八舌地示意方舒:“快!快去接着!”方舒忙不迭地捧着小盅子凑到玄墨腮边,悲伤的玄墨全然不觉脸边突兀地多了个器皿。

  梅逸忧心忡忡道:“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郎青接道:“公主这么悲伤,等下直该怎么收场?”

  战承嶪后退一步,负手肃立在一棵大柳树的绿绦中,沉沉地盯着玄墨,这回孟旷没注意,战承嶪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玄墨的泪珠成串地落下,不一会儿方舒就接满了一盅,又不一会儿,连备份的盅子也都接满了。

  方舒当下手舞足蹈,兴奋地大喊着:“够了!够了!公主够了!”他丝毫没留意方信拼命朝他使的眼色。

  玄墨望着竹筏渐飘渐远,抽泣着问:“小舒子,什么够了?”

  “眼泪够了呀!”一根肠子打到底的方舒照实回禀完便手舞足蹈地捧着小瓷盅跑开了。玄墨刹住了泪,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拭去腮边的泪,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公子们。心虚的公子们哪经得起玄墨那双澄澈的大眼的考验?!玄墨的目光扫过之处,公子们要么是目光闪忽、举袖遮面,要么干脆把身子转向了旁处。这样一来,玄墨心中的疑云更是越聚越大,为求答案,玄墨又把目光调向了方枭和王太医,奇怪的是,他俩的脸上竟没有丝毫悲伤,反而却是一脸的释然,玄墨不由心生小小的愤愤,难道舅舅去了,对这些人而言竟是一种解脱?

  玄墨正绞尽脑汁地闷头糊涂着,却听身后温柔的一声轻唤:“乖玄儿。”玄墨当下一双桃花眼暴睁,神色一僵,脑子空白,汗毛耸立,捂着耳朵闭着眼撒腿就冲向方枭,四肢攀上方枭哇哇大叫:“诈——尸——啦——”公子们一见小妖精也有当众失魂丢魄的时候,不禁都松了口憋闷之气,纷纷转怒为笑。

  要知道纵使是青天白日底下,人吓人也能吓死人,方枭狠狠瞪了一眼方直,示意他别胡闹,忙不迭地安抚哄道:“小玄儿,小玄儿,莫怕莫怕,你舅舅舍不得你,他又‘活’过来了哈,不信你伸手摸摸他,还是热的!”

  玄墨一手捂着眼,一手别到身后摸索着,见她是真吓成这样,方直也害怕自己再过分些还真是能把她吓傻了,于是好笑地跟她对对手指头,却不敢握住她的整只手。

  可纵使是这样又怎样?玄墨还是很紧张,闭着双眼把身子转向方直,眯缝着一只眼壮胆一打量,方直可不正朝她俊朗地笑吗?玄墨这才半信半疑地睁开眼,试问:“你,又活过来了?”

  方直笑道:“你舅舅哪有那么蠢?骑个马就能摔死?我压根就没死好不好?小玄儿,你难道不记得咱们一起读过《闭气心经》了吗?”听听这吓唬人还有理的语气,这世上除了方直哪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玄墨低下头整理整理思绪,复又坚定地抬头反问道:“你们,在合伙,骗我?!”

  听出了不太好的苗头,方直这才有些慌,赶忙解释道:“乖玄儿,你听舅舅解释哈……”说着还试图上前一步去拉玄墨的手。

  玄墨抢他一步先,一锤捣在方直的小腹上,暴怒一声:“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妄我为你那么伤心!”言罢还不解气,双脚一腾空,狠狠地踏向方直的一只脚。

  “嗷——”方直惨叫一声。齐剑在一边痛快地击了几下掌,仿佛那一脚就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玄墨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委屈的眼泪再度尽数淌下,狠狠地用手背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净,气急了索性哇哇痛哭道:“你就会骗我!别人如何我不管,可你不能骗我!在我心里你跟阿爹还有吉布哥哥一样重要——甚至比他们还重要,可你却总骗我!我对你的信任就这么不值钱吗?——你明知道我就怕你会离我而去,你还偏生拿这个来吓唬我——”哭诉不下去了,玄墨转身就跑。

  风萧萧兮溪水流,徐徐春风叫公子们觉不出一丝暖意,公子们静立在风中,怅然若失,都在回味着玄墨的话。

  “直,这回真得是太过分了!”宋庆卿最先倒戈。

  “女孩子出嫁前,身边都有一个最最信任的兄长,显然,公主身边的就是直,尽管公主整日与他没大没小地嬉闹、变着法儿地惹他生气,可公主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已然超过了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只可惜,当局者迷,眼见着再过不了几年,公主就不再属于他了,直却傻得不懂珍惜……”梅逸神色严肃地一语道破了个中的缘由。

  “只怕丫头的心里,终会留下个抹不去的疤痕,” 战承嶪扫了一眼方直,淡淡地又续上一句,“可丫头不知道,有时候,欺骗却是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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