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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侠试探性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你说真的?你这个谎话怎么编排的,怎么这么贵?"

  于是我找了凳子坐下,喝了口凉茶,给他讲了我临危不乱的随机应变。

  大侠听完后呆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仰天长叹,"我原本不知道咬你一口原来这么贵。"

  嗯,是的,本姑娘胳膊上血淋淋的牙印便是拜这位大侠所赐。

  那晚我给他包扎伤口,他人已经是昏迷不醒的了,警惕性倒是不低,我一把金创药洒在他腹部的刀口上,紧接着胳膊上就是一阵剧痛,做好人的代价果然是血淋淋的。

  我哼了一声,"那是当然,像我这么高傲的绣娘,都见血了这价钱能低吗?翠珠、金珠、银珠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粉头们卯足了劲等着看本姑娘出丑,你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能自甘堕落、自降身价吗?"

  大侠身子一抖,本来就惨白的脸色猛地又是一阵惨白,其实我一直认为大侠虽然嘴上比较欠揍但是修养很好算是个正人君子,自然是受不住我这么生猛的话题。

  隔了半晌,大侠才从沉默中回过神来,问了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我觉得他是故意在岔开一百两黄金的话题不想给我钱。他说:"烟洛,为什么叫我大侠?"

  嗯,我托腮想了想,自从大半夜的把半死不活的他抱进屋子,他身上触目惊心的剑伤和他手里攥着的生锈的铁剑就让我不自觉地给了他一个江湖人的定位,而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那……在我贫乏的江湖词汇里就只剩下劫富济贫、锄强扶弱的大侠了。我把这个想法跟大侠说了,顺便表达了一下对他的敬仰之情,委婉地希望他下次劫富济贫的时候能捎带着扶我一下,失手受伤的时候能离我的屋子远点昏倒。

  大侠听完我赤裸裸的赞美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喜悦,大概是接受表扬太多习惯了。他神态郑重地对我说:"烟洛,你还是叫我苏吧。我也远没有你想的那样伟大,我的手上沾着很多人的鲜血,他们也不都是坏人。"说完还惆怅地一声叹息,生生地让气氛升华了一个档次。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我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你是被仇家追杀?"

  苏的眼睛突然锐利起来,如同暗夜间突然点亮天空的星辰,光芒凌厉。从那一眼,我隐约看出他绝非常人。苏似有不屑地说:"不过是一帮无知之徒,白白地被人利用了去。"

  我便没有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对于像我这样无关的旁人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我们两相沉默了半晌,苏后知后觉地问我:"你那番谎话里的男人是谁?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蒙混过关?"

  我低头盯着右手腕上的一朵梅花,很小但很精致,颜色如同朱砂痣一般鲜红,那每一个花瓣都是刺穿皮肉的疼,连带着心肺也跟着疼痛不止。

  好在我习惯了。

  那晚,在我给苏上药的时候,他很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谢谢你,烟洛,救了我两次。"

  嗯,是的。本姑娘很倒霉地救过他两次。

  四个月前的一天,不知道哪个手贱的小妮子给我的晚饭里下了泻药,大半夜的让我去了四趟茅房。在第四趟回程的路上,气若游丝的我在茅厕旁边捡到了同样气若游丝浑身是血的苏。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脸,于是抱着他从窗户跳回了房间。那一次他伤得很重,养了半个多月才恢复力气,向我道了声谢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从我眼前的窗户大鹏展翅跳了出去。连半个铜板都没有留下,白费了我半个月来为了藏匿他所下的工夫。自从那次以后,我坚决不在夜里去茅房。可是天不遂人愿,我迎风不动,麻烦却随风而至。前天半夜,再次重伤的苏扑通一声从窗户外跳了进来,我睡眼蒙眬中只看到他黑压压的身子向我倒来,然后就没了动静。于是我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又救了他。

  其实苏并不知道,我虽然救过他两次,他却也救过我一次。彼时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现今或许早就已经忘记,而那时的我灰头土脸满身血迹人鬼难辨,他自是认不出来。如若不是因了这层关系,以我现在的心境即便是苏臭死在茅房旁也是与我无关,断然不会自找麻烦做那劳什子的善事。

  善有善报,我永生不信。

  那一眼望去连接天际的葱绿松柏说到底不过是前尘往事的苍凉一梦。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许久未曾做过的梦。漫天的火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到处都是火红的光,火红的热。火红的光,照亮了地上蜿蜒成河的鲜血;火红的热,炙烤着我身上每一寸皮肤。哀嚎声不绝于耳,我张嘴大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突地,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从梦中惊醒。

  一室的漆黑的夜色,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面前同样大睁着眼睛看着我的苏,深褐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那是因为真诚相待而流露出来的情感。

  我笑了笑,挣着身子试图坐起来,"嗯……我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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