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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然而,美好的记忆终结在三伯伯写下的那纸婚书上。

  鲜红的绢布直刺入目,而用墨色写的却是姐姐的名字,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与我瞬时惊呆的表情相比,姐姐依旧笑得端庄,手里捏着绢子,说了句:"自古这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一切都听爹爹的。"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我也不知道方才爹爹都和我说了什么。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手里握着小楼哥哥送的那个松果,刻的明明是我的名字,为什么婚书上却不是?估计是我先前摔东西的声音太大了,府里上上下下没人敢来惹我。隐隐地听到姐姐的房间里一群姑娘的说话声,透着欢愉的喜悦。而我,独自落泪。天色全黑的时候,我听到了马儿熟悉的嘶鸣声,小楼哥哥的大宛良驹,大黑。

  我的屋子没有点灯,他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却顿在了那里。

  月华正好,门外他的身影挺拔如松。自相识至今八个年头过去了,他在我们家也住了约莫三载寒暑,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才换来了我们之间生生世世相守相知的承诺。在他远去云孤山学武的那段日子,在我一个人夜观星空的时候,每每想起他、想起这段情,我都着实觉得来之不易,也打心底里觉得幸福。

  不曾想,情丝斩断不过须臾之间。

  小楼哥哥在门外沉默地站了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我想当时的他给不了我任何承诺,根本开不了口。

  我试图想象着,他推门而入会对我说些什么,大半会说:"忘了我吧。"那么,我会带着我的尊严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记住过你。"

  在权力和爱情的争斗中,智者总是选择前者。而我,总是被后者所伤。

  在他的心里,永恒的执念只有一个,却不是我。为了那张雕工繁杂的破椅子,他没有原则没有坚持没有自我。在他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有那样的毅力去追求一样东西,也从没见过有人会投入付出到那般地步。

  对于他,深深的怨恨之后是更多的无奈。

  爹爹是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的,也给了我们时间让我们好好谈谈。可是他,没有迈进门的勇气,我也没有走出去的理由。就这样,一门之隔,成了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没有看到彼此的脸,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跟着爹爹离开,我收拾了包袱直奔静安庵。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时光的确是磨人的东西,而今偶尔出现在我梦中的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挺拔身影,而不是他那隐着凌厉浓黑如墨的双眸。

  我知道小楼哥哥以为我已经死于那次坠崖,这些年我也渐渐想明白了当年他为什么娶的是姐姐。但我不知道的是,断崖边上那一望无际与天交接的苍茫松柏是表达他的愧疚,还是悼念我们的爱情呢?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了这么多往事,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对小楼哥哥的新娘不是我耿耿于怀,到死都不能说服自己忘却这份伤痛。

  银面人那一剑真是要置我于死地,光是剑气就割得我皮肤生疼。刺穿心脏的疼痛真实而深刻。

  我觉得死得如此这般离奇也算是对我荒唐人生的一种讽刺,总算有件比起稀里糊涂被李富忽悠走了贞操更加荒唐的事情了。

  我时常在怀疑前世的我是不是造孽太多,要不就是聪明过头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没有脑子呀。

  意识迷迷糊糊的,全身胀热,感觉有一股气在我身体里到处溜达,死活不肯出来,它所到之处都撩起滚滚热浪,让我热上加热。

  "热。"我烦躁地嘟囔。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低沉的声音响起,"忍一忍。"

  居然有人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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