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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两人不知疲倦地奔跑着,无数次阳兰都差点跌倒在地,马上又被周蓝明拽住。幸好到了这个地步,她的本能还在,还可以极为迅速地跟着奔跑。

  爆炸声似乎没完没了。两人已看不到十米以外的东西。以周蓝明对岛屿的熟悉,也忍不住惊慌失措。幸好他们在海边奔跑时,有海风不时地吹过,漫天烟火散开,在他们面前显出一条路来,虽然很快就会被新的烟尘给遮蔽了。

  就在阳兰以为奔跑没有尽头时,周蓝明欢喜地叫起来,"兰兰,没事了,我们安全了。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这里是不可能暴露的!"他狂喜地把阳兰紧紧地抱在怀里,高高地举起,风一般地向海边掠去。转眼间,两人砰的一声落到一块船板上。

  一上船,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两人身后响起。阳兰傻傻地回头,看向两人刚才落脚的地面,那一处的石块已经被炸成了灰,漫天扬起,散落四处。

  周蓝明稳住小船,迅速一撑,船便荡了开去,转眼间就离岸几米远了。他一边划着船,一边回头看向岛屿,轻轻地道:"常林真狠!这么一炸,岛上只怕不会有半个活人了。别说人,只怕连动物也不会有了。这么大一个地方,他是怎么在三殿下的眼皮底下安上这么多炸药的?"他声音伤感,语带哽咽。阳兰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按在他的手上。周蓝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海上,低声道:"阳兰,三殿下他一定是不能活了。"

  阳兰手一颤。她对三殿下的印象并不好,可也不算太坏。他虽然逼着自己嫁给他,却也还算温柔--一种霸道的温柔。她转向周蓝明,听他轻轻地道:"三殿下人真的很好!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从师门出来后,就成了他的属下。他从来就很信任我,在他眼中,我不是他的属下,而是他的弟弟、他的亲人。"

  他含泪看向阳兰,轻轻地道:"可是,我居然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了他!"他低下头,捂着自己的脸,哽咽地道,"可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选择来找你,阳兰!他身份特殊,常林等人是万万不会让他离开这里的,我回去也救不了他。你却不同,我可以救你,可以把你交给常林,我可以很容易就帮得了你,我却帮不了他。"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与其是说给阳兰听,还不如说是讲给他自己听。

  阳兰看着他的泪水不停地顺着手指落下,心中一阵酸楚。不知为什么,想到三殿下那么霸道、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可能就在此时,带着愤怒和不甘,在烈焰和爆炸中挣扎着,她的心就一阵难受。

  爆炸声响了一个晚上,岛屿上的火也烧了一个晚上。两人在静默中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周蓝明木然地站在船头,娃娃脸上满是落寞和痛楚。船随意漂流,他们想不起来要把船划向岸边。

  这里离岛屿不远,目力可及,可以看到那漫天的黑烟和火焰。在海面上,到处有尸体漂浮着。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点,全是一身黑衣。

  也有还活着的,伏在海水中,有的靠着木板,有的抱着树枝,无一例外全是一身黑衣。

  这些人看到了他们两人,都挥着手大声叫着,声音嘶哑地大喊求救。不过两人都只能视若无睹。这一路,向他们呼救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的船小,救不了那么多人,再说也分不清敌友。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兰发出一声惊呼,"咦,这个人不是黑衣人!"只见那人一动不动地伏在一块木板上漂浮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周蓝明蹲了下来,把船划到那男子的身边。阳兰伸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来。

  "朱能?""不可能,他怎么在这里?"周蓝明和阳兰同时惊叫出声。两人看了一眼,又向他移近了一点。

  就在这时,朱能睁开眼睛。他一眼就看到了阳兰,咧了咧嘴,嘶哑地道:"没有想到,我这种人下地狱也就罢了,你居然也到了这里。"

  阳兰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白他说什么。

  倒是周蓝明冷冷地道:"朱能,你没有死!"

  对于朱能,他是熟悉的。在这一瞬间,他心中一动,想着:三殿下死了,与他同一血脉的朱能,也许可以帮助三殿下完成他的心愿。不过这只是一闪念而已,马上就被疑惑和不安所取代。他探出手来,把朱能提起来放在船上。见他嘴唇干裂,便从水袋里倒出水喂进他的嘴里。阳兰也凑了过来,关心地看着朱能。

  朱能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过了一会儿,神志慢慢地恢复过来。他看了看阳兰,又看了看周蓝明,问道:"只有你们两人吗?其他人呢?"

  不等他们回话,他就转头向岛屿看去。这里离岛屿少说也有五六十里路,他能看到的是那漫天的烟火。这让他的目光发涩。

  呆呆地看了半天,朱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形同癫狂。他一边笑一边咳嗽,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断断续续地道:"原来这就是结果!原来这就是结果!朱能啊朱能,你算计了这么多,准备了这么多,原来全给常林做了嫁衣裳!哈哈哈哈,三叔啊三叔,你一定没想到吧?你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这样的下场还是因我所赐啊!"

  周蓝明的脸色刷地一白,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朱能,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朱能,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因你所赐?"

  朱能本来是个精明的人,只不过在海水中泡了一个晚上,本来就有点神志不清,再加上惨败之下心神激荡,因此脱口而出这番话来。这时周蓝明一问,他马上清醒过来,记起了对方的身份,咧嘴笑道:"我说的是阳兰,她是我带来给三叔的。要是我不这么做,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他头脑灵敏,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个妥帖的答案。

  周蓝明听他一说,当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阳兰,勉强一笑,"这事与她无关,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个了结的。"说完,便捧着头不再说话。

  朱能体力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勉强发了一会儿呆,便沉沉睡去。

  三个人中,只有阳兰一人还有精神,不过这几天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她看了两人一眼,便低着头,看着海水发起呆来。这一发呆,就是两三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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