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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阳兰眨巴着眼睛,看着手中的芥子,暗暗后悔。她恨自己以前不停地往里面塞东西,却没有塞水进去,里面什么灵丹妙药都有,却偏偏没有救命的清水,纵有一些糕点什么的,却也于事无补。

  阳兰看了看两眼发红的朱能,禁不住向周蓝明的身边缩了缩。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那么温柔儒雅的公子,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那么可怕!那双眼睛以前看自己时,是多么温柔和深情啊,哪里知道,一转眼就变成了这般野兽模样?

  第五天来临时,朱能真的按照他所说的,拿出一份水和食物递给了周蓝明,他小口喝着水,双眼在阳兰白嫩的脸上扫过,现在他的眼中不再有色欲,也没有怜惜,而是流露出一种与肠胃相关的饥渴。似乎他一有机会,马上就会杀了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周蓝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把阳兰往身后一带,警惕地看着朱能。至于摆在面前的食物和水,他自然是拿了过来,递给阳兰,轻声地道:"阳兰,快吃了这些吧。"

  阳兰摇了摇头,看着他道:"不,我用不着。还是你吃吧。"

  周蓝明眼睛一瞪,喝道:"快吃,听话!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没有精力跟你说话。快点,吃下去!"

  朱能哈哈一笑,他看着两人笑道:"真没想到,堂堂左使还是一个这么重情意的男人。不过呢,你身边的这个女人虽然美,却是常林的禁脔。只要你出了这个海,常林就会冒出来,把你用生命守护的美人儿夺了去。那时,你的命没了,你的美人在别的男人身边婉转求欢。周蓝明,你这又是何苦呢?"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干裂的唇,阴着眼睛,"周蓝明,美人儿虽然动人,却只能在衣食无忧的时候玩一玩、乐一乐,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我看她挺细皮嫩肉的,不如我们分吃了吧!留着这条命在,还有大好的前程呢!将来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的。"

  周蓝明听到这里,脸色越发阴沉,他拍了拍恐惧不已的阳兰,"是吗?吃完了阳兰,然后就是我,对不对?要不是我功夫高强,只怕你打的第一个主意就是我,对不对啊?我这身肉虽然死硬,好在还可以吃上两天。"说到这里,他以一种极为嘲弄的口气道,"可惜你要失望了。"

  朱能满不在乎地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你一天只有一份食物和水,你让给这个女人吃,很快就会倒下来。你一倒下,你们两人就都是我的食物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周蓝明哈哈一笑,转眼看向脸色惨白的阳兰,凑在她耳边,以极轻极轻的声音道:"别怕,阳兰,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再坚持两天,就应该到了。"他自信而坚定地说完。

  阳兰哪里肯信,她看着嘴唇干裂的周蓝明,缓缓地摇着头,"不,你比我更需要。"阳兰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周蓝明,只觉得心中的感动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在这个时候水就是生命啊。他把自己的那一份让出来,那是舍命相护啊。阳兰看着他,轻轻地道:"我真的不需要。我,我不值得的,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那个杨兰。"

  周蓝明苦涩地笑了一下,干哑地道:"你是不是杨兰,早就不重要了。"忽然伸手在阳兰的背上一点。

  阳兰只觉得背上一麻,整个人便一动不动了。周蓝明向她挪近了一点,拿着那份食物和水送到她的嘴边,小心地喂起来。阳兰眼睛眨巴地看着他,心里第一次有一种渴望,渴望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杨兰。至少,这样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享受他的温情。

  朱能坐在一旁,手中的剑一动不动,他冷眼看着两人相依相偎,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轻视,低沉地道:"周蓝明,你真是远远比不上已死在岛屿上的笙生子和万毒手!怪不得你这么得我三叔的依赖,也只是一个左使。大丈夫什么该舍,什么该得,你都弄不清楚,此生注定只能是庸夫一个!"

  周蓝明没有看他,他只是温柔地看着阳兰,小心地喂她,见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他低低地倾诉起来,"杨兰,你知道吗?我后来一直在寻找你。那时你离开后,我也在不久后脱离了师兄,满天下寻找你。可是一直找不到,不只是我找不到,所有的人都找不到……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娶你,我只是想找到你,看着你,远远地守在你的身边。就算你嫁了人也不要紧,我只是想看着你,给你赶车也好,当门卫也好,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你我就开心了。

  "可是,我找不到你。一直找不到。直到后来,后来,我遇到了阳家七小姐。她长得与你最为相似,比三殿下身边的任何女人还要像你。我好开心,当时我想,就算这是假的,我能这样看着也满意了。然而我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感觉到她对我的心意,却总是想着,她不是杨兰,她假冒杨兰,她不配拥有与你相同的脸!

  "后来……后来,她也发现了我的心思。她的性格既自卑又倔强,忽然之间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居然想与我同归于尽!看着那张与你相似的脸变得那么丑恶,我再也忍不住,拿刀毁了她的容貌,然后杀了她。不,不对,是她撞上我的剑,她想与我同归于尽……"

  他说着说着,眼神越发迷离,脸上泛着红光,兴奋起来,"哈哈,她死了,死在我的手里。可是,过了不久,我居然听说阳七小姐又出现在江湖上,还回到了阳家。那时我就想,一定是你回来了,一定是你!你是那么神秘,那么可爱,那么不可捉摸……人间的女子哪有你这样的,你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你回来了!"说到这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把下巴放在阳兰的头发上,轻轻摩擦着,呢喃道,"我曾想,要是能够再看到你的话,要是能握着你的小手,那将是多么开心啊!我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阳兰紧紧地看着他,脸上全是担忧,心想:他有点不对劲,难道是生病了不成?

  正在这时,朱能忽然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只见他站得高高的,刷地一下把剑举起来对着天空,"老天啊老天!你瞎了眼啊,你瞎了眼!我是堂堂的先皇太子的长子,文才武功无一不精!我是天纵之才,真龙之子。这个天下,明明就应该是我坐的,你这瞎了狗眼的老天,却弄出一个常林来。让他毁了我的一切,让他毁了我!"说到常林,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恨恨地看着阳兰,双眼放光,脸上的红潮比之周蓝明更甚。

  他紧紧地盯着阳兰,忽然大声吼道:"是你,是你这个贱女人!不对,不对,你是美人,是天下第一美人,是常林的心上人。我只要抓到了你,说不定常林就会乖乖地把江山让给我。对了,抓住你就可以了。"说到这里,他一脸得意之色,双眼恍惚。阳兰担心地看着他,发现他神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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