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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那个姓吴的,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就应了他。"小郡爷说。

  他的声音很淡,却实在比责骂还凌厉。如烟怔着,脸色一点点烧了起来--一半是因为羞,另一半,却是因为怒。

  "我并没有想去招你们,怎至于坐在这里等着一个一个找上门来羞辱呢!我果然还是个没用的东西!"她想着,恨得要落下泪来。

  小郡爷坐了片刻,却叹了口气:"是我没用。否则你怎么会不向我求助呢?我顾虑自己的面子,不想卷入这纠纷中。你怕对我说了,也只是白让我为难一场,对吗?"他轻轻地、慢慢地说,"多谢你对我的体谅。这一次,是我没有护住你。"眼里皆是愧意。

  这是真的吗?他语气中那种深深的苛责与厌恶,都是对他自己而发的?就像她经常对自己这样苛责和厌恶一样?如烟嘴唇微微张开来一点,看着他,没有出声。

  "我已经决定,不要再让你受任何伤害!"小郡爷有些激动,"你知道吗?我有个妹妹,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看到你,我就想起她。"

  如烟把眼睛张得很大很大,好让眼中盛满的泪水不会那么轻易落下来。她想说:"好了,不要再讲下去。不然,我真的要被感动了。"幸好,她没来得及说,也开不了口。小郡爷咳了两声,岔开话题,笑道:"给你带了个礼物来。"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娃娃,"屋里丫头做的,你看了别笑。"

  只见一个小木头娃娃,放在案头可做摆设的那种,脸上的胭脂画得很喜气,身上穿了件甜绿色银丝弹墨捆边小布袄,看起来极温暖的模样。

  "这袄子上还有配花,可以选不同的款式换着戴,你看哪种好?"小郡爷接着掏出朵雪白的小绒花,比在娃娃的襟旁。如烟看着,这白色小花点在这身颜色衣服上,干净是极干净的,但无特别之处,于是笑笑,不语。

  "又或者……这样呢?"他又取出一朵紫色的小花,与白花并在一处,重新插上襟头。如烟眼前一亮。

  这一次的效果之好,就像无味的菜里加了盐。这个娃娃,这身衣服,这两朵小花,全都成了这份美丽不可或缺的部分。

  小郡爷看着她,笑了。

  "适才我去看七叔,见紫姑娘也在为节目劳神,于是也送了她这么个娃娃,她的眼睛也像你这样亮了起来。我想,你们会是很好的伙伴。"

  如烟慢慢吸进一口气,满心欢喜,不知怎么谢他才好。

  他眼里是真正温暖的笑意:"有时候,我也想为你做点儿事啊!"

  紫宛见了如烟,深深一躬:"谢谢你!"快活抱住她的肩,"星爷重新写了那首词,我想唱。可惜我还是笨了点儿,要是开口,手下就有点儿顾不过来了。所以要多靠你呢!我有个顶好顶好的主意,细处怎么跟曲子配合,我们再慢慢排。好不好?"

  如烟笑而不语,心里却透亮。

  好一通"我我我",自私得痛快淋漓。这丫头也是个目无旁人的傲主儿!幸亏,她美得不像嘉兰那么热烈,灵动处又胜过嘉兰许多,小郡爷法眼无差,整个院子,她与如烟才是最适合的搭档。

  不过,紫宛的歌喉不是顶好,从来也不以唱曲儿见长,她这次要自个儿开口,成不成呢?如烟还是有些担心。

  倘若只想露脸,却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往往会把事情搞砸。紫宛不会这么蠢,不然就枉费了这一对绝配。

  紫宛眨眨眼睛,透着狡黠道:"你觉得这段音乐特殊在什么地方?也不是多雅,也没有多悠扬,但很特别、很随和,让人自然而然就想跟着哼唱,是不是?星爷新写的词,也是没有什么章法,连断句都难,可我喜欢。像是一场没排过的舞蹈,或者是一些琐琐碎碎的私房话,我想不应该照什么现成的章法去唱!你听听,这样如何?"

  她开口,手指轻轻打着拍子,唱道:"江上一片风流彀,世间几抹痴心草。岫雨无言出,青山连璧老。裙初飞,意难描,金盏袅袅。分明覆双鸟。向年来,雪堆何处云失晓。惟,新取扶头,伤人怀抱。欲醒欲止离魂诗,待愁待语归仙岛。未上月涛平,空余风色皎。钗衔珠,柳回腰,残尘怎了。点滴泪痕渺。劝相思,暮长杯短圣贤少圣、贤,是酒的代指。据说,东汉末年,曹操主政,禁酒甚严。有一次尚书郎徐邈违令在家狂饮,喝得酩酊大醉。适逢曹操派人传唤上朝议事,徐邈躲避不及,便仗着酒兴对来人说:"请回丞相话,臣正与圣人议事,不得功夫。"来人一听是"圣人"不再追问便回命了。徐邈由此躲过了惩处。后世因称白酒或浊酒为"贤人",称清酒为"圣人"。把喝醉酒称之为"中圣人"或"中圣"。此来历,荧某未考证得非常确凿。但大约是曹魏时起,人们开始称清酒为圣、浊酒为贤,有良多诗句流传为证,这是确实的。。难,凭尽阑干,酬卿一笑。"本词为荧某原创,敝帚自珍,转用请注明出处,谢谢。

  发丝轻轻摇,阳光很好。风吹起她额边的碎发,歌声中像有了金灿灿的颜色。她的声音,与平常说话时不太一样,带点儿沙哑,也并不婉转,就那么任着性子、和着拍子唱下去,却有了点出奇潇洒的意味,像背着行囊的少年,世路风尘仆仆,不过是一身流年。即便是将前途行断,也难责备也难求,终归为淡淡的酬卿一笑。

  如烟的手指轻轻抚过箫孔。

  她愿意和这一曲,于己于人,当无遗憾。

  基调既定了下来,如烟便与紫宛一同琢磨如何演奏。紫宛的琵琶指法已经大体成型,但仍需进一步精研;如烟的箫法要从笛法中演化,如何化法也还得好生斟酌。好在她们两个都是沉得下心来动脑子的人,紫宛虽然在世情上傲一点,讨论起具体问题来倒很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而如烟也却绝不会刚愎自用。于是这两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儿,合作得极顺利,竟没犯互忌互疑、互相拆台的毛病。有时候,如烟一边喝水,一边呆想,连水洒到裙襟上都不知道。紫宛有时和她一块儿想得痴了,半晌过去,忽然提出个主意,拿着乐器一试,可行,两个人便拍手大乐。乐完了才觉得肚子饿,拿水果点心来大嚼一通,且说且比画,呛着了,又是笑,觉得此乐至极。

  可惜她们的好时候,没有持续多久。

  馥郁的芬芳一步步袭来,嘉兰来了。如烟一见她,浑身一噤:要命要命,好好儿一个美女,怎么生生让人这么觉得像条毒蛇呢?

  "你们奏得不错呀。"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像是亲热,又有明显的冷漠,像是恩赐似的说道,"我就唱这个吧,这调儿还有点儿意思。来,你们重新奏起,给我起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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