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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纨素不由得抬起头，面前的公子长身玉立，温文尔雅，一边眉毛挑起，唇边一抹促狭的笑，不是那个在侍郎府遇见的江传礼是谁。 　　纨素吃了一惊，呆呆地立在当场。心想真是一碰上这个人就倒霉，在侍郎府里好好地踢毽子，会打着他的头，今天好好地来买花，又被他先订了去。 　　江传礼一下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垂髫的头发束了起来，梳成发髻，露出了鼓鼓的额头，少了几分小孩的稚气，越发显出少女的秀丽来。在绯红衣裙的映衬下，红扑扑的小脸不像时下那些苍白的美人，显出一种健康的活力。看她跟丫头嘟嘟囔囔的神态，就知道是在怨他抢先一步订了花。其天真烂漫、毫无矫饰的神态完全出于天然。江传礼心里暗道，想不到现在还有这样真性情的女孩，也实在是难得。 　　如意也发现了江传礼，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可怜巴巴地把目光投向了管家秦伯。秦伯看见江传礼和纨素居然认识，也吃了一惊，但是今天的任务就是来买花的，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秦伯向江传礼施了个礼，说出了请他让出荷花的要求。 　　"这个么，恐怕不行。"江传礼瞟了一眼纨素的窘相，心里暗暗好笑。又沉吟半晌，方才回答，"这盆花有很重要的用途，恕我不能从命。" 　　纨素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自己在母亲面前的巧言令色是白费了。这个该死的江传礼，处处和自己过不去。 　　纨素伸手拉拉如意，"走。"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临走时狠狠地剜了江传礼一眼，总算出了口恶气。回到齐府，齐夫人问起，纨素只说荷花已经被人先订走了，要买只能等明年了。 　　齐夫人宽慰道："明年就明年吧，也不急在这一会儿。要我说，拜佛心诚也不在这些花花草草上，你帮我抄上十遍的《金刚经》，等下次进香的时候，送到庙里，也是一份功德。" 　　纨素花没买成，反而还要抄十遍经文，口里答应着，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纨素对着摊开的经文发愁。虽说不算太长，抄十遍也够磨人的，可惜如意不会写字。想着想着，就想起上次在别苑看到的清扬的字。"对了，让二嫂帮我抄吧，她的字写得好，又静得下心，抄经再合适不过了。"想罢就要起身去找清扬。刚走出门，被迎面而来的如意撞个正着。 　　"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呀。"如意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门说，"昨天那盆荷花，现在就在咱们府内前厅。" 　　"什么？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纨素吃惊地反问。 　　"没错。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朵没开的花苞尖上带点微微的紫色，肯定是昨天那盆。" 　　纨素的好奇心被大大地吊了起来，一溜烟地往前厅去了。到得门前，先探头进去看看里面没人，方才进去。果然是昨天那盆花，开花的那朵比昨天更盛了，含苞的那朵似乎也大了一些。 　　齐夫人笑吟吟地说："纨儿，你看这是什么？" 　　"这……真是太好了。"纨素开始还如在梦里，听到齐夫人的话，才恍如从梦中醒来一般。看着那盆荷花，竟有失而复得的感觉。 　　"这是左佥都御使的公子送来的。说是上次借给他怀素的《自叙帖》，甚是感激，闻我虔心礼佛，特送来这盆荷花供奉佛前，以表达谢意。你看，和你想的一样。可见菩萨真是不欺人的，只要心诚，菩萨总会成全你。我看哪，花虽然有了，但佛经也是要抄的，也算是还一个愿吧。"齐夫人笑容满面，嘴里还在絮絮地说着什么。 　　纨素开始一心都在花上，听到那句左佥都御使的公子送来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后面齐夫人说什么都听不见了。记得自己被罚的那次，齐夫人也提到过这个称呼。那么，送花来的应该就是昨天那人了。那人说，这盆花有很重要的用途，今天花就在自己家，这算是很重要的用途吗？ 　　坐在房里，回想着昨天那人眼里的戏谑之色，纨素心里懵懵懂懂，送花来，是真的感谢母亲的借帖之情，还是…… 　　长这么大，纨素第一次感到心烦意乱。这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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