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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住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关张妈的事。"清扬说了一句。 　　"母亲，绣活是我逼着张妈替我接的，和她没关系。"清扬径直来到齐夫人面前跪下，"母亲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齐夫人大惊："什么，屏风是你绣的？" 　　"是，是我绣的。"清扬也不躲闪，抬头迎上齐夫人的目光。 　　"你？好！看不出来，你倒真是敢作敢当！"齐夫人的嘴一撇，露出一个极其轻蔑的笑，"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齐家的二少奶奶！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我们齐家的脸往哪儿搁？齐家的少奶奶居然去当绣娘，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齐夫人越说越气，索性从座位上下来，气冲冲地来到清扬面前："嫁到齐家这两年，缺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所有东西你都是有份的。就是大媳妇，也不过才和你一样。你说说，齐家对你如何？" 　　"母亲，我……"清扬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又闭上了。 　　"可是，你，你竟敢做出这等有辱身份的事来，真是不识抬举！" 齐夫人把手帕狠狠地揉成一团，似在压抑自己冲天的怒气，"别以为我平时不说就没看见，你一来家里生了多少事儿。还好纨儿不在家，不然生生被你教坏了。到底是寒门小户，没有家教，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 　　清扬跪在那里不敢分辩，但阿萱分明看见，一行泪水顺着清扬的脸静静地流了下来。 　　"母亲，坐下喝点茶。"大少奶奶赶紧搀着齐夫人坐下，奉上一杯茶，"消消气，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把自己气病了不值得。" 　　"唉，真是气死我了。"齐夫人揉着太阳穴，"家门不幸，出了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叫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呀！" 　　"母亲，您别着急。"大少奶奶上来替齐夫人抹着胸口，"现在最不好办的是人家要人，我们拿什么交给人家？" 　　"对了，我气糊涂了，还忘了最重要的。"齐夫人一听这话，气更不打一处来，猛地把信掷向清扬，"看看，都是你惹出来的祸，看你怎么收场？现在王爷要见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管不了。" 　　此言一出，不仅清扬，连大少奶奶也被吓住了，场面一时间变得无比凝重，周围的空气也仿若窒息般的压抑。 　　齐夫人长吁一口气，神色转为悲哀，"齐家经商这么多年，从来没招惹上这种事，现在可怎么办哪？齐家生生被你连累了！" 　　"什么，那个屏风是王爷的？！"大少奶奶匆匆看完信，不由得大惊失色，"王爷不是一般人，得罪了王爷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怪罪下来，别说是你二少奶奶，就是整个齐家也担待不起呀。" 　　大少奶奶是侍郎千金，家里都是官场中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有理。此话一出，更加让齐府上下觉得再无生机。 　　清扬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里涌出。一瞬间，清扬的眼前模糊一片。 　　也许，这次真是走投无路了，清扬心里一阵悲凉。自己的路，怎么就这么难走呢？为了娘的病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谁知竟然惹上了王爷。看王爷一心要人的架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算了，自己一个人去承担了，自己一死，大家才能安宁。 　　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不舍。娘的病刚刚好一点，如果听到自己的死讯会怎样？俗话说，人生四大悲：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娘已经送走了爹，难道还要再经受失去我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清扬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哀痛。哥哥刚刚成亲，自己连哥哥的婚礼都没参加，这一别却已是天人永隔。齐如璋生死未卜，至今还不知人在何方，想起上次回家时，他还在船上说要和自己生一大堆小孩，现在，原谅我做不到了。还有表哥、表姑、阿萱、巧珠……清扬一想起这些人，那些熟悉的景象，那些亲切的回忆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原来自己对于人生还有如此多的眷恋，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美好，可这一切都与自己渐行渐远，甚至，她已能感到它们转身离去的脚步。 　　一刹那，清扬心如死灰。 　　"夫人，加急信。"门外传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声音。 　　齐夫人接过信一看，神色沉重："你看看吧，你母亲去世了。" 　　"什么？"这几个字，让清扬从回忆中惊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李妈手里哆哆嗦嗦地接过信。信很短，是孝文的笔迹，信上只说三天前娘去世了，特地知会齐夫人。 　　"娘，娘--"清扬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却发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哽住了，声音早已喑哑。 　　眼前骤然一黑，清扬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在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清扬在空中无望地乱抓，想握住点什么。结果却只是抓住了一把虚无的空气。仿佛落入了无边无际的梦魇里，连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清扬努力地想站起来，却感觉到身子下面一股热流汹涌而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慎行真是没想到，这个大夫就这么难找。去河北说他在石家庄，到了石家庄，又说他到了京城。早知道就直接上京了，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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