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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娘娘见外了！"怀沙进屋行礼，连城扶起她拉到一旁同坐。比起墨鲛，她与怀沙要疏离许多。相比墨蛟沉默而宣泄于外的爱慕，怀沙适可而止的尊敬更让她摸不清态度。

　　怀沙站在窗外仔细打量连城，今日的她格外淡雅，一身雪白的纱裙，只简单镶了精致的藕荷色滚边，配上散落缀嵌的珍珠，却让人越发觉得高贵。乌沉沉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绾成一髻，前额明亮，眉眼舒朗，脸上淡淡打了些胭脂。怀沙觉得连城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美，那种美不仅仅是外表，而是由内而外的一种气质，一种恬淡。十三岁的连城还未长开便声名远播，怀沙不敢预想，要是再过个三五载，这五陆之上的男人会为她疯狂到什么地步？！

　　如今看看墨鲛，原本那样一个不谙男女之情的人，现在却整天浑浑噩噩，甚至不听怀沙的规劝，一次次偷偷带连城出宫，虽说安排得巧妙，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些日子宫里的流言也渐渐多了起来，一边是还未圆房、娇俏动人的王后，一边是风流年少、英武逼人的护国太子，这怎么看也是招眼的一对。加之万俟延狼子野心，怀沙担心墨鲛对连城不切实际的痴恋会毁了整个南阳，甚至整个人！

　　"打扰娘娘了！"怀沙抻平衣衫的下摆，淡青色的布袍上还有尘土的痕迹，切口的箭袖没有一丝多余的缀饰。听说，她最近也在练兵。不知道千乘侯的兵将比之墨骑如何？

　　易怀沙拱手施礼，连城微微颌首。怀沙纤指一弹，手边娇艳的葭南花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入连城身边的水晶八宝美人瓶中。硕大的花朵微微摇晃了一下，一滴晚露慢慢地顺着花瓣，滴答，落在桌子上，一瞬间，葭南花特有的香气仿佛也弥散开来。

　　单手一撑，怀沙中规中矩地进入画阁。连城笑道："这花好香。多谢千乘侯。"鉴于千乘侯府和南阳国主纠结的过往，怀沙虽然接受长公主的封号，却喜欢被别人称为千乘侯。

　　怀沙道："多谢娘娘夸奖。怀沙不过是借花献佛。能入王后的法眼，是它的福气。"

　　连城笑纳了这份夸奖，等了等说道："千乘侯所来何事啊？"

　　怀沙摸摸鼻子，说道："哦，今日进宫，原本是特地向香夫人请安的。刚刚路过中庭，听娘娘引亢高歌，实在好奇，就过来看看。"香夫人是国主奶娘的女儿，奶娘死后，国主就把她封为香夫人。后来香夫人认了怀沙做义女，也因此使怀沙被封为"长公主"。

　　看连城默默看着她，怀沙说道："今日练兵，未见墨骑主帅。有人说，他和王后在一起，所以，特来问问。"墨黑的眸子突然抬起看着连城，淡淡地泛起乌金的光泽。

　　连城不语，起身泡茶。待到茶端来时，怀沙看到一式的竹杯，翠绿的茶叶在透明的水中游动，透出点点褐金的光来。甚是雅致，可惜脑中万千思绪，无心赏玩。

　　连城葱白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点着杯中的绿芽，半晌才喃喃地说道：

　　"千乘侯，连城不是一个可以由得自己的人。太子对连城的心，连城记下了，也只是记下了！"连城苦笑着说道，"说起来，连城还要谢谢千乘侯。若非您的怜惜，连城恐怕早已深陷后宫泥沼，何来今日的清闲。"

　　怀沙有些尴尬。自己的确有离间她和国主的意思，但是在墨蛟那里也是她考虑的因素。唯独连城的想法，却是从来不曾想过。连城道："千乘侯，连城只是一件货物。就跟您送的花儿一样，长在枝头，落在瓶里，还不都是您说了算。连城不能，也不会，多问一个字。这朵花大概值连城的一首曲子。而连城，大概也就是一万墨骑的价钱吧！"

　　怀沙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说道："娘娘何必如此……如此轻贱自己。以娘娘的品貌智慧，这后宫之中焉能困住您？！不过--"怀沙深吸了口气，想起墨蛟那日说的话，就算冒昧也要问了。

　　"千乘侯请讲！"连城淡淡一笑，小声应道。

　　"娘娘为何对墨蛟说万俟延要毁了墨骑？"虽说连城的聪慧五陆皆知，但怀沙还是不信一个刚来南阳区区三月的小妮子能看得如此之透！

　　"连城并不知道！"唇角勾起魅惑的一笑。

　　怀沙顿时愣了！秀眉微蹙，随即双眸倏然放出璀璨的乌金光泽，随着连城的话，两朵红晕飘生两颊--中计了！

　　"连城那日只是凭着猜测试探太子，没想到……"接下来是笑而不语，连城轻啜着手边的香茗，杏眼微微眯了起来，像极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怀沙暗叫惭愧，如果那日只是试探，那么今日反倒是自己给了她一个送上门的答案。

　　"千乘侯？"连城轻唤易怀沙，对她异样的神态视而不见。易怀沙情知失态，连忙敛了心智，静心倾听--

　　"连城会嫁来南阳，这其中万俟延大人也是"尽了一份心的"。"连城话中有话。

　　"东隐换墨骑的请求，南阳一直不允，若不是万俟延大人，连城就不会站在这儿了！"连城的脸色微有些发青，说到这里时，掩饰不住心中的恨意。怀沙看着她，心底柔软起来。其实抛开娇媚的外表，连城不过是个孩子，当别人还在父母怀中撒娇时，她已经为了别人的名誉和欲望踏上陌生的国度，走入这片荆棘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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