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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接着萧逐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衣服,正好在叶兰心迂回偷窥的前夕扣上扣子。然后储君殿下大大不满,嘟囔着"讨厌,练武的人果然连穿衣服都比别人快么"这样的词句,被萧逐拎着后脖领子抢前几步,跟上了前面的宫女侍从。

  这些宫人原来是到林中取水的,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同伴已然被掉了包,打完了水便走回队伍。

  使节队伍停驻的时候是扈从在外,侍者在内,拱围着中间一队马车,这群宫女侍卫就向车队里最末两辆马车而去。

  学着他们的缓慢步伐,萧逐敛着眼神,不着痕迹地向四下打量,却发现这队宫人所到之处所有人都立刻避让,最开始他以为是礼貌,再细细看去,却不是,竟然是畏惧。

  为什么?这个疑问在萧逐脑海里转了转,在得出答案之前,这批宫女侍卫已经各自分开,上了马车。萧逐本以为他们会男女分乘,哪知却是按着顺序鱼贯而上,他略愣了愣,身旁的叶兰心飞快地握了下他的手,他当即会意,略慢了慢,便和叶兰心上了同一辆车。

  --没有任何人阻止他们。

  跟他们上同一辆马车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上了车后,另外三个人分别坐下,一动不动,连话都不说一句。若说是塑月宫规森严,分明四周马车里都传来轻声笑语,只有这辆马车没有一点儿声息。萧逐心下越发觉得怪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兰心,发现她低着头,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似乎在想着什么。

  现在,似乎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萧逐暂时不去想这些,而是平心静气,慢慢运转内息。

  过了片刻,车外开始嘈杂,有食物的味道飘了进来,萧逐恍若未察,等他行功一周天之后,车轮辚辚转动,显然是已经开拔了。

  深深吐纳,萧逐眸中精光一闪,又多了几分沉思--居然没有人送食物过来。

  他眼光一扫,这车内无水无粮,仿佛根本不是给人坐的车一般。

  他一边审视,一边不由得苦笑,只觉得自己自从跟着叶兰心到了荣阳,就怎么都不顺,事事透着蹊跷。

  就这么看也看不出来什么,也不能傻兮兮地开口问对面的两个人,正当萧逐决定闭目养神再行功一周天的时候,一直安静到现在的叶兰心忽然做了一件让人很是惊悚的事情--她忽然毫无预兆地一伸爪子,抓向了对面那个低头的宫女。

  萧逐觉得这一趟荣阳之行下来自己别的功夫没见长,善后收尾的功夫绝对是练出来的一等一的强。在看到叶兰心抓过去的一瞬间,他指尖凝力,已打算一指点去放倒其他三人。

  就在面纱飘落,他一指已到的瞬间,他忽然收手,自从看到这群人开始就在心底蔓延开的奇妙感觉,在这一刻飙到最高--那睁着眼睛的宫女任凭面纱飘落,却一动未动。

  萧逐手指僵住,他看了一眼叶兰心,又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那个侍从,试探性地伸手一扯,面纱坠地,那个侍从却一动不动,睁着一双眼睛,没有一点儿动作。

  叶兰心放松地向身后车壁一靠,盯着面前两个木胎泥塑般的侍从宫人,淡淡丢出一句:"阿逐,我们真是押中了头彩,居然这么巧,上了尸娘的车。"

  "尸娘?那是什么?"谨慎惯了的萧逐虽然也觉出其中怪异之处,但还是俯身向叶兰心耳边低语,一丝热气拂过,吹动她颊边的几丝乱发。

  如果是平常这么亲昵的姿态,叶兰心早扑过来了,但是一贯笑眯眯的塑月储君盯着对面全无声息的侍从宫女,露出了非常罕见的严肃表情。

  "他们是荧惑的侍从。阿逐,你总听过荧惑的传言吧?"她说这话时却没有等着萧逐回答的意思,顿了一顿,以一种近乎吟唱一般的方式,她轻轻地念出了十六个字。

  伏师荧惑,美貌倾堕,最喜人亡,不喜人乐。

  她是用塑月方言念出的,塑月方言本就绵软,她音调清柔,又轻声慢吟,一刹那,竟然有种咒文梵唱的庄严神圣,却偏偏又从字句本身透出一股邪气,萧逐听了,竟然觉得隐隐有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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