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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就在她脑子里胡乱转着这一堆不相干的东西的时候,萧逐正好回头侧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然后在这敏感的时刻,叶兰心就立刻想起符桓断掉的那只手了,她惨叫一声,向后一退,开始了"啊,你不要这样啊,我会很乖的"诸如此类的发言。

  他只是想说,小心脚边,石砌的小路已经有些松了。

  叶兰心继续退后嘀嘀咕咕,顺理成章地就说到了"啊,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这样的句子,说到这里,塑月储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闭上了嘴巴,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思索了一阵儿,最后很畏惧地向后缩了缩,答道:"以后我还是不会改的。"

  萧逐见过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但是还真没见过叶兰心这种见了棺材还要讨价还价的。

  萧逐转身抬腿走人,决定不告诉她前面的石头松脱了,接着身后就传来了小碎步跑过来的声音,然后 "刺拉"一声之后,"啊呀呀呀"一串惨叫,萧逐心情大好,负手转头看去,叶兰心果不其然一脚踩松,曲着一只脚跳啊跳的,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他,很委屈的样子却又不敢说什么,面纱外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已经水光盈盈,看起来真是崴疼了。

  萧逐看她这个样子,又无奈起来,俯身把她抱起来,低声说道:"我还真能对你怎么样么?"

  叶兰心很委屈地看着他,"你抽掉了我的牙。"说罢还掀起面纱,张大嘴巴,"啊呜"一声让他看缺了一颗的后排牙齿。

  萧逐一瞬间无比眩晕,真想把她一把丢下去算了。

  奈何他教养太好,只能赶紧把她抱到屋子里朝榻上一扔。他人刚转身出去,在门口就碰到了一个侍女过来送信,说是塑月成王晏初前来拜访。萧逐想了想,说先请到前厅坐下,转头进屋去问叶兰心。叶兰心揉着脚脖子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一定是来找我的。"

  萧逐没答话,只是等她回答,她又想了想,说:"请他进来吧,阿逐你也不用走。""反正你也是他未来姐夫"这句话她在嘴边滚了几滚,硬是没敢说。

  萧逐思量一下,觉得自己在场到底不是很好,但是也明白叶兰心的意思,她是想告诉他,她没什么不能对他说的。萧逐点点头,折衷一下,便到了隔壁房间。

  过了片刻,侍女又过来请示,却不见了萧逐,又不知道叶兰心什么身份,就尴尬在那里。叶兰心从不难为下人,挥挥手让她带晏初上来。不久,庭院里传来慢慢的脚步声,叶兰心架着二郎腿坐在厅上,一只手还不间断地揉着脚踝。向院子里看去的时候,慢慢地,已近黄昏的天色里,浮出了一道纤瘦的影子,一色雪白,缓缓行来,在门口停下,抬头,一张脸孔与叶兰心十分神似,五分形似,唯独眼睛和她的深灰不同,是点漆一样的黑,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越发显出他那一身寡淡的白来。一时之间让人恍恍惚惚地感觉,仿佛面前的人如初春雪花一般,只要一眼没看住,就随风化了,再也找不着。

  那人走到庭前站住,看看堂上,叶兰心怕他认不出自己,干脆把脸上的面纱扯下来,笑眯眯地招招手,"阿初,上来上来。"

  底下站着的这个青年,正是成王晏初。

  看到姐姐召唤自己,晏初规规矩矩地走上去,脱了外衣。

  时已六月,快到荣阳最热的时候,叶兰心早就罗衣轻衫,晏初却还裹着风裘。他一脱下外衣,越发显得瘦弱不堪,一眼望去,整个人都空荡荡地瘦着,衣服都显得空落落的。

  晏初慢慢地把风裘叠好,放到椅子上,然后规规矩矩地来到叶兰心的面前,双膝跪地,"臣叩见相君。"

  塑月女帝的丈夫不称"后",储君不称"太子",都称为"君",位在诸侯王之上,除此二者,任是权势滔天都封不了君位。储君之位一般都是十八岁之后授予,同时按照惯例会兼任左相,被称为"相君",而女帝的丈夫则被称为"帝君",以示区别。

  晏初这样称呼,行的便是君臣大礼了。

  叶兰心看他跪下,急忙趔趄着一只脚伸手去扶,硬生生地把晏初捞起来,一番动作过后,她自己也瘫在了椅子上喘粗气。

  叶兰心拍着胸脯庆幸:幸好这对面是扶风弱柳一样的晏初,稍微壮实一点儿她还不得趴地上。

  叶兰心把气喘匀了,看向对面规规矩矩的弟弟,叹了口气,"我说你和我拘个什么礼啊,你自己身子骨你自己不知道么?这地上凉,受寒了怎么办啊?"

  晏初腼腆一笑,应了声"是",就不说话了。叶兰心对天翻了个白眼,知道对面这家伙是如果自己不开口就别指望他说啥的主,便絮絮叨叨开始扯。对面捧着茶杯暖手的白净青年低眉顺目地应着"是"。

  最后连叶兰心自己都扯得云里雾里找不着北的时候,晏初安静地插了一句:"既然这样,殿下也不用麻烦雍侯了,直接从我这边调拨几个侍女侍从过来,给殿下用着,可好?"

  叶兰心当时正在喝茶,听了这话,一口茶喝完,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敢情好,也省得被人发现是我。"

  晏初听了,慢慢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笑意一点点地加深,带了几分薄薄的孩子气。他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轻声问道:"是大越平王陪殿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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