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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虽然知道极大的可能是她毫发未伤,但是他依然无法不去想象。

  然后他的呼吸、心情、心跳便在这想象里一点点不受控制。

  上等红木制成的案几在他掌下发出濒临崩溃的吱呀声,他却全然不觉,眼睛只死死盯着前方,心里一片无法形容的冰凉。

  他忽然绝望地笑了起来。

  杜笑儿,叶兰心。

  他说他要保护她们,却从未兑现过自己的诺言。

  萧逐啊萧逐,你的誓言,你却从未遵守。

  所以,她们才离你而去,你再也追寻不得。

  在他的低沉笑声中,红木案几应声而寸碎,碎片残落,仿佛是鲜红的血。

  送走了萧逐,花竹意回到内室,唤来一名侍从,只问了一句话:"为什么到刚才为止,是萧逐告诉我,我才知道叶兰心失踪的事情?"他问的时候心平气和,甚至还如往常一般带着微笑,但是侍从心里一冷,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这事他确实不知道,也许是发生不久的缘故。

  确实,萧逐是今天中午才发现,现在恐怕也没几个人知道。想到这里,花竹意松口气,安抚提点了几句,就让侍从走开了。

  等侍从走了,他来到案前,提笔写了一张信笺,写好之后却又觉得措辞不对,叹了口气,撕毁重写。这样反复了三四次,他终于写好两张,各自封好,然后唤来侍从,把其中一封递出去,吩咐送去大越德熙帝手中,另外一封,他寻了个无人的时候,绑到了信鸽脚上。

  目送着雪白的鸟儿在一片夕阳里振翅远飞,他的神色一点一点、慢慢沉重了下来,最后,湮灭在了血色阳光之中。

  当萧逐进入英雄末路模式砸家具给荣阳财政找麻烦、花竹意进入黑暗模式开始耍深沉的时候,当事人叶兰心正趴在一个精致的小院门口,数着外面经过的人,以指点江山之壮怀激烈评品门口侍卫的……呃,姿色。

  她是和符桓一起离开别院的,被丢到马车上她就开始一点儿都不客气的补眠。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带到一间大宅里来了,符桓把她安置在一个极精致的小院里之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她趴回去继续睡,等她饿醒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叶兰心最大的好处就是识相。她看了一眼小院门口两边的侍卫,和自己醒过来就一直跟在身后小心伺候的几个侍女,就把出院的意思立刻打消了。她在院子里绕了两圈,转身笑眯眯地走到门口,趴着上下打量门口两排侍卫的姿色,趴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干脆叫侍女支起丝幕,搬来桌子,叫来几样小菜,点了个侍女,一边下棋一边……继续看。

  看到最后,连叶兰心都不禁感叹,说符桓真是调教有方,都快被她眼神剥光了,门口的侍卫还敌不动我不动、不动如山的。

  她对面的侍女偷偷甩了把冷汗,也依然敌不动我不动、不动如山。

  到了晚上,符桓来了。当那道银紫身影步入院中的时刻,侍女们悉数退下,只留下叶兰心一个人在丝幕后悠闲地吃着东西,还心情甚好地向符桓招了招手,"要不要过来一起下棋?"

  符桓含笑坐在她对面,问道:"觉得这里怎么样?"

  "从男到女,都够姿色。"叶兰心很严肃地回答。

  "……其他呢?"

  叶兰心想了想,答道:"煮毛豆的味道很特别,如果符侯不介意的话,我想把配方抄一份带走。"

  "没了?"符桓觉得自己的嘴角有抽搐的倾向。

  叶兰心这回抱着手臂非常仔细地想了很久,很诚恳地回看符桓,"唔,跟我对弈的那个穿紫衣的侍女其实棋力不差,希望符侯可以转告她,勉强自己输给我这个臭棋篓子,辛苦她了。"

  听了这句,符桓怔了一下,忽然领悟到什么一样,慢慢笑开了。

  "是的,我会转达。"

  叶兰心笑眯眯地点点头,动手把残局撤下,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盘?"

  符桓颔首,自取了白子,笑吟吟地问:"殿下不问现在在哪里么?"

  "问了也没用,我干吗要问?"叶兰心看他一眼,换了个话题,"事先说,我下得很糟,符侯要饶我几个子?"

  符桓用碧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一派从容的女子,然后慢慢摇头,"符某也不擅长下棋,面对相君,不敢让子。"

  叶兰心嘟囔了一句真小气,两人就在院子里下起了棋来。

  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语意温馨,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多年的好友,绝口不提任何政治方面的事情,真个是只谈风月不谈风云。

  到了快二更天的时候,符桓起身告辞之前,状似不经意地告诉她,大越的使节已经到了,大后天,萧逐会和大越使节一起去朝见荣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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