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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被一句戳中痛处,符桓却仿佛全不在意,右手执笛在掌心一敲,轻轻一笑,"多谢平王关心,已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萧逐含笑向符桓走去,"符侯平日可要注意,符侯乃一国之栋梁,若是这般不爱惜自己,可不是荣阳之幸。"

  "多承平王关爱。"符桓也笑意风流,两人面对面站着又交谈片刻,互相道过晚安,又行过礼,做足礼仪,才擦身而过。

  两人错身的一瞬间,符桓身躯不知怎的忽然微微一震,这一下极其轻微,几乎让人看不出来,却躲不过元让的眼睛。

  她本坐在亭子里,把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看得兴味盎然。看到符桓一震,她凤眸一细,却又立刻舒展开来,一副笑吟吟的姿态。

  萧逐略微向前走了几步,和符桓错过一段距离,他转身又向元让行了一礼,便翩然而去,直到甘露宫门口,临上车之前,他忽然顿住。旁边马车前面睡得一塌糊涂,刚被拍醒的花竹意乜斜着惺忪的眼睛,从车辕上横过半个身子,模糊不清地说:"大哥,求你了,还不走啊……"他困死了!

  萧逐没有说话,他维持着那个猛然顿住的姿态,慢慢地回头看向趴在自己背上的大越中书令。

  此时夜色浓酽,整片漆黑的夜空里,只有甘露宫前的几盏灯笼微微闪动摇曳,月是青白的,光也是青白的,便分外带了几分无法形容的凄幽味道。这样的光芒之下,萧逐一张面孔雪一样白,然后,这张绝色美丽的容颜上,忽然毫无预警地滑过一痕鲜血。

  这场景实在是太灵异了,花竹意的瞌睡虫一下子全飞了,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喉咙里惨叫一声,颤巍巍地凑过一张脸去,仔细一看,才看出他额心有一道鲜红的伤口,正慢慢渗着鲜血。

  好,不是闹鬼就成。不过刚才出来还好好的,怎么才掀了个帘子,脸上就多出一道口子啊?

  左右看了看,花竹意跳过来把他一把塞到车里,快速挖出药匣扔了过去。

  萧逐一把接过药匣,往旁边一放,随手拿袖子抹了一下脸,也不上药,只一把抽出自己的随身佩剑。

  他是亲王之尊,拜见太子时特许带剑,所佩的自然是仪式用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刃,但也不是凡铁,这一抽出来,小小的车厢内立刻寒光闪烁,车角鬼工球内点着的蜡烛一映,端的是剑气森寒。

  喂喂,大哥你莫非是觉得自己被毁容了抹不开面子要自杀吧?

  心里转着奇怪的念头又不敢说,花竹意贼溜溜地打量着萧逐,只见他眉头一皱,轻轻一震剑身,只听"啵"的一声,仿佛什么气泡炸开了,接着就是数声脆响,只见那柄秋水一般的长剑已然在萧逐掌中化为寸碎。

  花竹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萧逐一张俊美面容上雪白更甚,衬着他白皙额间的一痕殷红伤口,越发显出一种森森的鬼魅。

  萧逐掌中长剑碎得只剩一个剑柄,他看了片刻,手腕一翻,看着剑柄落地,和寸碎的长剑一样铺了一地。

  萧逐慢慢闭上双眼,长而漆黑的睫毛掩去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绪,头顶上一线暖黄的光静静地透出来,却不能为他的脸色沾染半点儿温暖。

  花竹意向来识时务,看到现在的情景,立刻把脚底下的碎剑捡吧捡吧收拾好,乖乖地蹲坐一旁。他刚坐下,眨眨眼,忽然觉得身旁什么硬硬的,便伸手摸了摸,然后一击掌,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旁边抽出两个细长的锦盒,递给对面这个明显不在平日温和状态的平王殿下。

  "凤鸣和太阿,刚才送到的。"

  萧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闭着眼点了点头,示意花竹意把两样武器放到一边。过了好一会儿,他用修长的指头慢慢抚摸自己额头的伤口,然后,唇角一点点弯高,"我本来以为,单打独斗之间,普天之下已没人伤得了我。"

  适才他和符桓错身而过的刹那,他恨极了符桓,瞬间便出手一剑。

  他这一剑疾若奔雷,饶是符桓武功极高,手中长笛一递,也只堪架住这一剑。

  萧逐不以为意:他这一剑足以碎金裂石,这一只笛子能有什么作用?哪知笛剑相交的一刹那,他贯注于长剑之上的内力忽如泥牛入海,反而有一股极奇怪又极强大的力量反震而出,迅捷如电,他只来得及侧身一躲,只觉额头一凉,剑上一沉,错步卸力,已是和符桓分开。

  他表面上丝毫无事,经脉流转,却已知道,自己体内已蓄了那奇怪力量,赶紧疾步而出,还是在登车的瞬间爆了开来。

  --那一瞬间,他的长剑已被震碎,不过是靠着他内力未消,才勉强维持原形。

  "我也这么认为的。"听到他这么说,花竹意点点头。所以他现在十分好奇他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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