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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片刻之间,耳边是鸟语如歌,花香四处。还有泉水叮咚,玲珑响如玉。我们跟着他拐过几条路,渐渐觉得熟悉。我心里默默回忆,越来越肯定自己身在何处。

  “送客到此,终须一别。星释祝殿下心想事成,后会有期。”耳边是如春天一样妖娆的声音,我的脖子一阵发痒,星释的气息在身边流连,让我不由得战栗。他话音刚落,我眼前一亮,蒙住眼睛的布被掀开,再抬头时,他已在丈外,黑衣如鹰,消失在琉璃瓦之间。

  “弹弹功?狐狸,他弹得好像比你还高……”

  “这是凌霄阁的绝顶轻功——踏月无痕,难道他和漠北有关?”曜自言自语道。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中全是戒备。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小心点。”曜把我拉到身后,朝前走去。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寂静幽僻,假山林立,鸟语花香。亭台殿阁星罗棋布,卵石铺成的小路纵横交错。偶尔有雀鸟飞过天空,搅乱那一汪碧玉。

  “这里不就是……”我嘿嘿地笑得阴险,这里不就是我家后园的厨房吗?绕过这片小树林,再过一个小木桥就到我曾经作案的地方了。我吧唧了一下嘴,想起厨房我又饿了。

  “这石头上好像有字,我们去看看,或许能知道这是哪里。”曜说完就朝假山走去,不会吧,这么隐蔽的细节他也能发现?

  “别去!”我捂住脸蹲在一边,这回丢人丢大了。

  “‘我玉扇儿指天发誓,如果下次再有哪只麻雀敢在本姑娘偷吃的时候拉屎到我头上,我就把它的鸟子鸟孙都烤来吃掉!’这字可真够丑的。扇儿,扇儿,娘子……”曜扯了扯我的衣服,我不理会他,他又扯了扯我的辫子,我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他表情痛苦,似乎在极力地克制笑意。可过了没多久,就听他扑哧一声笑得坐在地上。我抓起地上的尘土朝他扬过去,他正张嘴大笑,一不留神就吃进去不少。看他痛苦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我咧嘴大笑起来。我笑得肚子都疼了,想爬都爬不起来。曜看见我滑稽的样子,更是忍俊不禁,一边擦着嘴边的尘土,一边笑个不停。

  “什么人!”当头棒喝,我和曜同时止住了笑,朝身后看去。一个拿扫把的女人叉腰而立,在流金似的阳光下,乱蓬蓬的头发上的镀金头簪格外醒目耀眼,那粗布围裙迎风招展,围裙上的油渍张扬大气,显出一派端庄威风。那河东狮吼般的一句喝问,惊得我下巴差点掉了,再看她一手拿扫把,一手端脸盆,脸盆中还有一条大鲫鱼在摆尾巴,她当真是姿容狂放,不拘小节,甚是神气。当真是冤家路窄,这就是当年我刚到丞相府时最大的敌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厨房胖大婶!

  “哎哟,我的娘啊!小姐,小姐你怎么坐地上了,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这该如何是好,天哪!来人哪!天哪!”厨房胖大婶一激动,手一抛,扫把横飞,脸盆弧线落地,顿时惊得鸟飞鱼跳水自流。那鲫鱼在地上挣扎,脸盆滚了几个圈最终无力地躺下,扫把上的尘土漫天飞舞。胖大婶突然冲上前,抓着我的肩膀激动地摇晃,神情很是悲壮恳切。我被她摇得白眼狂翻,眼角余光瞧见曜半张着嘴巴,脸上冷汗直流。

  “小姐,你别吓老奴。小姐,你的衣服破了,你瘦成这样了。来人啊!天哪!快来人哪!不得了了!要命啊!小姐出大事了!快来人啊!”大婶你别再号叫了,房子要塌了。我被她摇晃得舌头都快出来了,我不就是失踪了几个月,回来的时候衣服脏了点、破了点,神色憔悴了点,怎么搞得就像我快要见阎王一样悲切?

  被厨房胖大婶一吆喝,不一会儿,大家都聚集到院子里来。拿着铲子帮我家盖瓦的家丁,举着打更棒的打更老头,拿着剪刀的园丁老伯……一下子将我和曜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感觉就好像我和曜是偷情被抓住的奸夫淫妇。

  “小姐,来人啊,大家快来啊……”大家颤抖着喊我,我一个哆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求求你们,别再喊人了,嫌我还不够丢人吗!

  “让开让开,老爷来了。”

  “扇儿——”不一会儿,人群让开了一条道,我爹冲上来抱住我又是瞧又是摸。

  “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丞相爹老泪纵横。

  怎么会呢?我福大命大,想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那些期待我早点死好嫁祸给曜的人就死了心吧,本姑娘毫发无伤地回了丞相府,我看谁敢拿我怎么样!

  “玉丞相,别来无恙。”曜在一边淡淡开口,我爹抱着我的手一僵,这才发现我身边的曜。

  “殿下……”

  “爹,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要庆祝一下,把南宫烨什么的都叫来吧!”我撒娇地说道。

  “放肆!南宫烨是你叫的吗?怎么能对当朝太子殿下如此无礼?”丞相爹一声怒喝,我茫茫然不明所以,只看见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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