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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小清,你怎么又凑到这来了?"身后传来玉姐不满的声音。

  我赶紧回头冲她行礼,"我这就去厨房。"

  红梅一把拉住了我,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玉姐,你把这孩子给了我吧。你也知道,自从去年小福死了之后,我身边就没个得用的人。"

  玉姐犹豫了一下,用商量的口吻说:"要不这样,等忙完这几天再让她上你房里吧。最近大姐不在,咱们又不敢收留来路不明的人,楼里打杂的人手都不够呢。"

  红梅不好再说什么,怏怏地松开了手。

  玉姐转头看着我说:"快去厨房吧,记得把药送到玉环姑娘房里去。"

  我答应一声,按捺着兴奋赶紧朝厨房走去。身后传来红梅懒洋洋的声音,她正在埋怨玉姐,"你真是被吓糊涂了,这么好个孩子非让打杂,你交给我调教调教,两三年之后,不又是你的一棵摇钱树么?"

  我脚底下一个趔趄--真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潜质。不过,举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还有重要的事呢,这句话自动过滤。

  当我把药汤送到玉环房间里的时候,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婆子把我给拦住了。我并没有见到那神秘的当事人。这让我多少有点失望。不过,这才是我到达这里的第三天,总算也有点小小的收获啦。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

  前半夜是因为跟我同住的张妈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等我好容易适应这声音,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却又听到从窗外传来唧唧喳喳的说话声。虽然影影绰绰的听不真切,但的确是女人的说话声。

  大半夜的,会是谁在院子里瞎转悠呢?

  我悄悄地开门出去看了看,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会不会是刚出了人命的原因,闹上鬼了?这个念头虽然无稽,却实实在在地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转天红梅带我出去逛街的时候,我说了夜里闹鬼的事。她扑哧一声就笑了,然后又伸手捏我的脸,说:"哪里有鬼?"

  我有点急了,拉着她的手说:"是真的,我出去看了,院子里没有人。"

  红梅不以为然地一笑,然后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我告诉你,你别声张。大半夜在院子里转悠的,除了玉环没有别人。"

  我一愣。看红梅的表情,这事好像还真不是假的,难道鸿雁楼里的人都知道?

  "为什么?"我轻声问她,"难道她是被关起来的?"

  红梅摇摇头,显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但是拉着我的那只手却收紧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鸿雁楼的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呢?好像谁也没有提过。大管事严氏已经被收监,能把玉环关起来的,除了临时的管事玉姐,就只有这个神秘的老板了。严氏既然人不在,那么她的房间里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呢?

  这天,我耐心地等待着天黑。

  我在张妈睡前必饮的那杯水里下了一点药。她夜里虽然睡得很沉,但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我静静地等着,终于,听见了她亲切的呼噜声。

  我蹑手蹑脚地摸出了房间。

  我们住的是下人房,在西院靠近院墙的地方。姑娘们都住在前院。几个头牌姑娘都有自己专用的绣楼,彼此互不干扰。严氏住在鸿雁楼靠东边的厢房里,客人一般是不去的,所以那里几乎是鸿雁楼最僻静的一个角落了。从我这里走,几乎要穿过整个后花园。

  我刚刚拐上夕照湖旁边的小径,就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声,赶紧躲到花丛的后面去。为了这次任务,我特意为自己准备了一件武侠小说里大侠们行走江湖必备的夜行衣,此刻就穿在我的身上,当然,我的脸上也学着大侠们的样子蒙着黑布巾。混在夜色里,应该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我伏在花丛里,大气也不敢出,耳边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的柔和的女声在问:"嬷嬷,我想在这里坐一坐,行不行?"这一句话里带着浓浓的恳求,听得我心里一动。难道她就是玉环?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动声色地说:"姑娘,你别为难我了。"

  问话者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脚步声簌簌作响,两个人慢慢走远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如果这个年轻的女子是玉环,那么,玉环不是生病,是真的被人看起来了。如果罗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抓起来逼供呢?说不定这么直接的方式最有效。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认没有什么动静了,才继续朝我的目的地前进。

  我还一直没有闹明白古人计时所规定的"子时、卯时"具体是几点,只能估计是快到半夜两点了。这里没有通宵表演这一说,所以舞场里看表演的客人们早就散了。留宿的客人也都被姑娘们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下人们忙了一天,也都回自己的屋里休息了。应该是不会碰到什么人,但是我还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严氏的院门半开着,我刚刚摸进去,就看到屋里有烛光闪动。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所以,赶紧找了个黑黝黝的旮旯把自己藏了进去。绯红色的窗纱上,烛光还在微弱地跳动。屋里却静悄悄的,既没有人走动的声音,也没有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开始有点着急。算时间,给张妈下的药应该是快要过劲了,万一她醒来看见我不在……或者更倒霉的:万一她醒来正好看见我一身夜行衣进屋--那可就真要了我的命了。

  该死的蚊子生命力真是顽强,无论在哪里都有这种东西存在。不一会儿工夫,我露在外面的脑门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又痛又痒,还不敢伸手去挠--正在万般无奈之际,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两个黑色的人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那个人忽然低声说:"爷,严氏跟着您也有十来年了,她……"

  前面的那个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主子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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