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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他忽然一笑,说道:"云起,你放心,不管你休我多少次,我是不会休了你的。"我终于哇地哭了出来,从他手中抽出了手,双手扯住我的头发,使劲儿摇头。他坐起身来,轻放了他的手在我臂上,缓慢地说:"没事,我受得了。"

  我痛得弯下腰来,胸中怒火升腾,我想杀了谁--那人就是我自己。

  我咬牙切齿地抬起头,双手一下按在他的双肩处,把他扑倒在身后的被子上。狠狠地吻上他的嘴唇,下死命噬咬他温柔香甜的嘴唇,血腥味儿立刻充斥我的口中。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在口唇之间与我拼死纠缠!他针锋相对,寸土必争,无论我如何狠毒,他毫不退缩,争城夺地,你死我活。我们像两个高手对决,枪来剑往,斧砍刀劈,恨不能将对方活活咬死,吸干对方一切的力量和勇气!

  我将将地守着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奋力推开他,从他唇边抬起头来。他面色平静如常,只唇上有处处破痕,流着鲜血,更显得无比诱人。他眼中映着烛光,他看着我,飘忽微笑,轻声说:"我梦中,就是你。"

  我双手揪住头发,把自己扯得站了起来,一时觉得血肉飞溅,痛苦难当,像我的一层皮被活生生剥下,留在了他身上。

  我跌跌撞撞走到门边,不敢回首看他,一头冲了出去。出门的一瞬间,好像有一把透明的无形利刃,当场把我的心劈成了两半,我长长地哀号了一声。月色黯淡,狼群四散,冬夜寒风,寂静荒野……

  天没亮,我独自牵马离开了王府,把佑生一个人留在了那片黑暗的屋宇之中。

  第十八章 奔忙

  我会合了程远图和小沈,一同出了皇城。小沈简直像要疯了一样,嘴里不停地讲他的小师妹这小师妹那,两只眼睛不是窃笑,而是明目张胆地大笑了。这同我恶劣的心境成绝对的反比。如果不是念在他医了佑生,我很可能掐死他,给他小师妹省了这个话痨丈夫。

  我推说酒醉头痛,只默默不语。程远图也冷着个脸,不发一言。我们都被那个疯子残害到了岔路口,大家抱拳相别,各自上路。我原来还烦小沈唠叨,他们走了,我倒还希望听谁说点儿什么,不然我脑海里全是昨夜佑生的容颜和他的话语,我快成疯子了。

  任马走在乡间路上,我呼吸着这久违了的自由自在的气息,它依然甜美,可也有了一丝苦涩。这丝苦涩牵动着我的泪腺,我动不动就泪流满面。我无休止地想起我和佑生的一点一滴,直到我的心被水滴石穿,变得千疮百孔,玲珑剔透。

  我现在理解了书上所说的那些共产党人,为了新中国抛家舍子,投身革命的大无畏的革命勇气。原来我以为他们都是为了逃避父母管教、学校考试、指腹为婚、务农经商,或是对现实的婚姻不满,又离不了,找个堂皇的借口离开,不用再养家糊口,弄不好还能遇上个年轻的革命知己,取不满意的配偶而代之。现在看来,几百万人里,只要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为了理想如此痛苦过,革命胜利就是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

  我用了两天才回到小镇上,熟悉的环境让我既松弛又悲伤。与佑生在这里相处的回忆像冷箭一样,在所有我们待过的地方向我射来--百发百中,我根本无处躲藏。

  淘气看我回来,简直像……真没法再夸张他的那种震撼的喜悦之情,差点儿就给我跪下,行三叩九拜之礼。只一个时辰之间,一大堆人就跑来见我,说要买煤买炉子。淘气告诉我,其中有些人昨天刚买过。我澎湃的怒潮无处发泄,只好见谁骂谁,骂得他们个个嬉皮笑脸,高高兴兴地拿着东西回去了。贱人哪,没说的了。

  夜晚最是难挨,纷纭琐事,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我挡不开去。我是换了一个地方,竟还如此,那佑生在相同的地方,该是多么伤感。想起现在他躺在黑暗的帐中,我不能再去转移他的注意力,疼痛袭来,他只能独自强忍,我泪如雨下。

  我真活不下去啊。可我要是继续待下去,每天只走那一条路,只在书房中枯坐,只背着手在街上逛,连东西都不敢碰,我也是在慢慢地死去,让佑生跟着痛苦。这真是向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悬崖,没活路啦!

  一夜之中,辗转反侧,无法成眠。胸中万马奔腾,波涛汹涌,手足颤抖,生不如死啊!

  我现在完全理解了那些吸毒品的人,痛苦啊!有谁让我真真切切地忘记这痛苦,哪怕只一瞬间的逃避,给我什么我也认了。

  这时更明白佑生是多么坚强的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受过最深的背叛,依然没有失去他那温和纯良的天性。依然有真性情,有眼泪,有微笑。依然有羞涩,有关怀,依然有那世间最深切的爱意。他从来没有回避过痛苦,单薄的双肩有如此的担当,其中就包括他这次有勇气允许我离开他身旁!……可想到这些我就更难受死了,我宁可都遗忘啊!

  我实在是怯懦,不愿受这种苦楚,在第二天就准备离开小镇,去为兵士护衣奔忙。我先和淘气把账理了一遍,发现我们所获甚丰。更奇特的是他虽然不爱文字学习,记账行商却是一学就会,甚至无师自通。我安排了种种,在午时骑了马路路,逃出了小镇。

  后面的二十来天,我都是在路上旅行。

  我走过清晨薄雪覆盖的田野,我走过黄昏落叶萧条的树林,我走过晴空倒影的湖畔,我走过杨柳依依的长堤;我和同行的人们谈天说地,我与路旁的儿童欢笑嬉戏;我站在横渡江水的舟头,低声吟唱,水鸟啾啾,与我相和;我登上耸入云端的山顶,诵朗诗句,万顷松涛,作我和音。

  我无休止地提醒自己,如果我留在王府,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而我深爱这清新的空气,深爱这无所牵挂的漫游。可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法不想到佑生,无法不在猜测,他此时此刻,在做着什么。

  不,不能说是每一分、每一秒。在一个霜降的清晨,我在绝顶之上,想走过一处十几米长一尺之宽的山脊。那山脊如鱼背突起,两旁均是万丈悬崖,随脊横渡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索。引路的道士说,如果我没有武功,就不要取路此处。山风强劲,山脊冷滑,失足崖下,尸骨无存。

  也许那山脊触动了我的心意,也许我想知道自己到底还想不想活下去,我一步步走上山脊,双手握着铁索,眼睛盯着脚底。我一次次问自己:此时此刻,我是不是还珍惜生命?如果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就小心迈一步。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当我终于到达彼岸,才发觉冷汗浸透了我所有衣衫。我突然发现,在我走过我选择生命的瞬间,我没有回想过佑生。所以,我不能说我一直怀念他,在每一秒、每一分。

  我终于明白,我无法两全我的心。如果我留在王府,这一半向往天地的心不能满足,我渐渐郁郁寡欢,夜不能寐。佑生明白这一点,才让我离开。可如今我在这广阔天地自由自在,才明白我爱他的这一半心未能如愿,也让我枯槁沮丧,焦躁和郁闷,思念和不安,把我逼得发疯!

  我终于到了丝绸产地。相对于我每天要平复的内心煎熬,日常的工作简直是轻而易举。我全力投入到行动中,这样心里反而舒服一点儿。

  我租了房舍,采买了下等单色的纯丝绸,雇了七八名技术不高的绣女,亲自设计兵士护衣。我想在战场上负了伤,包扎时不可能脱去衣衫,就设计了四片结构的前后衫加上袖子。每片衣料都以系带相连,如果受伤,只用扯去相连的带子,伤口的那片衣衫就能卸下来扔掉。而统一的尺寸,很容易就补上另一片衣衫,护衣不用全废。我亲自动手剪裁了第一批护衣。那些姑娘们飞针走线,扦边钉带,让我看得眼花缭乱,自叹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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