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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安逝冷笑,"房玄藻跟郑廷?来得倒巧,要来唆使你了。"

  李密心中已有一些不快,自他号封魏公以来,众人见他无不是恭恭敬敬,唯有这丫头,什么事儿仍是挑明了说,丝毫不给他面子。

  "密叔叔,我就借你屏风躲一躲,看场好戏咯。"说罢,也不管他如何,抢先一步入了后头。

  李密来不及说什么,房、郑二人已走了进来:"见过魏公。"

  "起来吧。"他回复常色,"有什么事?"

  房玄藻是李密的老朋友,两人一道参加过杨玄感叛乱,因此说起话来也亲近许多:"魏公,翟让之事,您可有了打算?"

  李密咳了咳:"翟司徒是有些粗鄙,但心眼很实在!对我也是……咳!"

  郑廷道:"翟让贪愎不仁,有无主之心,不该放纵!"

  李密犹豫不语。

  房玄藻心下奇怪,明明之前魏公还下了决心,怎么今日又变得如此不决?当下道:"翟让曾对我说:'你以前攻下汝南时,得了多少宝物啊,全都给了魏公,一点都不给我!噢,你知不知道,魏公本来是我立的!'"见李密嘴巴绷紧,又添道,"他还说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魏公,这话多么不敬!"

  李密眼中起了火苗,但他仍抑制柱自己沸腾的情绪:"天下未定就起内讧,对事业不利呀!"

  房玄藻不以为然:"自古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只要解决了一人,便可以结束两府之间的冲突。魏公,难道还要让义军政事继续这样混乱下去吗?"

  "毒蛇蛰手,壮士解腕,断了小的,就可以保全大的。"郑廷警告说,"如果他先动手,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密很久都没有说话。房、郑两人巴巴的看着他,盼他早作决定。

  像是疲累已极,他终于道:"我再考虑考虑。你们先下去。"

  房玄藻愤然:"明公要图天下,还讲什么妇人之仁!"甩了衣袖去了。

  郑廷见状,慌忙躬身告罪,也匆匆退了出去。

  安逝转出身来,见举手扶额的李密,心中说不出的沉重:"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不想想瓦岗军的将士们会怎么想?人心何在?"

  李密低着头:"一山不容二虎啊。我又何尝愿意见到这样?"

  政治啊,政治。比战场上面对面、血见血的厮杀更为可怖,它是这么的让人身不由己,冷彻心骨。

  安逝的声音变得轻飘飘地:"密叔叔,我一直以为,我来到这个世界,遇上了你,总是一种缘分。你曾说你把我当女儿般看待,我又何尝不把你看作我的父亲!正因如此,我对你说什么都是实话实说,不管你是四处流亡,还是一呼百应……但是,到现在,我才彻彻底底明白是我错了。当你有了权力、有了地位之后,一切便不再从前。我们之间有了隔膜,互生不满。现在,为了你的位置,连对你有恩的翟伯伯都可以杀,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可笑我真是高看了自己啊。"

  一滴泪滴落在桌头,如珍珠般碎裂。

  李密抬起头,眼前的人儿却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走了。"

  "丫头,我也是--没办法--"

  安逝突然一僵,不可置信的回头,身子缓缓倒地。

  李密苦笑了笑,伸手抱过她:"这不是嗜杀,不是行不仁之举,而是去小仁,存大仁,是为了成就事业--"

  闭上眼的刹那,好像有什么,滴在了她的脸上。

  "什……什么?人不见了?"程咬金一跳三丈高。

  一个中年妇女吓得立在一旁直发抖:"我……我来帮安姑娘收拾收拾房间,结,结果就不见人了--"

  单雄信抱着酒坛走过来,带几分醉意:"吵、吵什么呢?谁不见了?"

  "喝喝喝,就知道喝!"程咬金瞪他两眼,"娃儿不见了!"

  "她,她这几天不是一直都昏迷在床上吗?我看、看看--"单雄信探头往内室看去,果然空无一人,被褥叠得好好的。

  秦琼他们也闻讯赶了过来。徐世勣肩上新伤未愈,脸色苍白,缓缓道:"大婶别慌,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中年妇女见他言语温和,这才缓过劲儿来:"安姑娘昨儿晚上醒的。可能睡太久了,一开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后来突然问我昏了几日,我答五日,然后她又问了……问了翟司徒的事……我也照实说了。待我今早过来时,发现她不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回屋时才发现桌上留了张条,您看。"说罢把纸递给徐世勣。

  世勣接过:"我走了,不会回来。不要找我。安逝。"

  "唉呀,这是什么意思哟?"程咬金叹气。

  门"哐啷"一声,一个白影旋风般冲出去了。

  "士信--"秦琼叫。

  "让他去吧。上次也是他把安姑娘找回来的,这次说不定有希望。"王伯当道。

  魏征摇头:"这次留书出走,摆明了是有心的,不像上次那么简单。"

  "咦?这儿还有封给魏公的信?"徐世勣巡视着屋子,忽道。

  说话间,李密已疾步跨了进来:"听说丫头不见了?"

  徐世勣将信交给他:"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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