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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叶兰骏从人群中闪了出来，道："皇后娘娘，公主，请随我来。"

　　浔阳的脚还不太方便，跟着叶兰骏一瘸一拐地来到了一间不算太小的卧室，屋内布置还算是豪华。

　　他们三人来到了韩国夫人高兰清的床前。

　　高兰清本来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了，道："兰馨，你终于来了，你来了，真好，我一直等着你来呢。"

　　高兰馨看着过去妖娆妩媚的姐姐，已变得形容枯槁，不觉眼睛一阵酸涩，一滴泪流了下来，她用手擦了擦，示意王太医过去看看。

　　王太医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静下心来把着脉，脸上的神情凝重，然后又用手翻开韩国夫人的眼睑看了看，随即站起身，走到高皇后的身边，贴着高皇后的耳朵说："怕是最后一面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高兰馨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不断地流了下来，她拉着浔阳一起坐到了床前，用手轻轻地捋着高兰清散乱的头发。

　　高兰清突然觉得有了精神，对她说道："兰馨，咱们好些日子没见了，我有好多的话想对你说呢！你旁边坐着的是浔阳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比你和我都要漂亮，我多想亲眼看着她出嫁啊！"

　　"会的，你会看到的，浔阳出嫁那天，我一定把你接到宫里，让你为她梳个最漂亮的新娘发型。"

　　"也许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兰馨，还记得咱们的家乡吗？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俩一起在荷塘里采荷花，抓螃蟹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小的时候，那些事情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每年的八月，螃蟹最肥的时候，你总是在夜晚带着我到河塘边去抓螃蟹。记得有一次，我一没留神，手指还被螃蟹的大螯夹住了，我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你比我还着急，使劲地打那只螃蟹，想让它松开，结果反倒越咬越紧了。你着急得眼泪也掉下来了，赶紧喊来了附近的大人，才把那个可恶的螃蟹给弄了下去。姐姐，你对兰馨的好，兰馨怎么会不记得呢？"高兰馨说着，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与姐姐一起玩耍的少女时代。

　　韩国夫人高兰清吃力地笑了一下，道："兰馨，难得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兰馨，你我争斗了十多年了，虽然我是你的姐姐，但是我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我知道为了那件事，你恨我，你怨我，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也曾经怨过你，不过现在不了，我要走了。这几日夜里，我常常会梦到你小时候的模样，会梦到你被选入宫中，离开家的那一天，你哭着和我抱在一起，说以后一定会把姐姐接到宫里去，你做到了，不过也是你，又把我赶出了宫。但是，我心里明白，你也有你自己的难处，你在宫中能坐到今日皇后的位置，也实在是不容易。"

　　话毕，韩国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满脸稚气的浔阳，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叶兰骏，说道："骏儿，带着公主到花园去看看花吧，花园中的菊花开得正艳呢！"

　　浔阳跟着叶兰骏走到了外面，浔阳才问："叶兰哥哥，她们要说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听到呢？姨妈会死吗？"

　　"公主，别担心，她们不过是叙叙旧罢了，她不是怕你听，而是怕你觉得厌烦。我的母亲会好起来的，会的。"叶兰骏回答道。

　　韩国夫人感觉到几个孩子都走远了，这才对高兰馨说道："这辈子，我唯一觉得对不起你的就是，我爱上了皇上，我知道我不对，可是你要知道爱是没有对和错的，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兰馨，我不后悔，人的一生能有一次真爱就够了，我心满意足了，没什么遗憾的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韩国夫人的话，高兰馨急忙伸出手去，在她的胸口来回抚弄着，帮她顺着气，道："姐姐，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别再提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你的孩子还需要你。"

　　"不，兰馨，你让我说，让我说完，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韩国夫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高兰馨看着她死人一般惨白的脸，不由得点了点头，韩国夫人闭着眼睛略略歇息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兰馨，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的两个孩子都接进宫中读书，虽然你不肯让我去见皇上最后一面，不过我不怪你，我就要走了，我就是放心不下那两个孩子。"

　　"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姐姐，你就说吧，只要妹妹能办到的，妹妹一定办。"高兰馨紧紧地握着高兰清的手，说道。

　　"一个就是玫儿，她长得漂亮，招人喜欢，可是我这个做娘的知道她，她的头脑简单，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担心她日后一定会因为这张嘴巴惹出事情，妹妹，你要多替我管教。"

　　"好的，姐姐，我会把她放在我的身边，不让她吃苦的，你就放心吧。"

　　"不，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把她放在宫里，宫里是个是非之地，你帮我为她寻一户好人家，找个体贴的郎君，把她嫁出去！让她过平淡安定的日子吧！"韩国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还有骏儿，骏儿长得风流倜傥，京城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不过他的心思我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只有浔阳一个，他跟我提过好多次了，让我去找你提亲，我知道他是配不上浔阳的。浔阳是你的掌上明珠，你是不会把她嫁给骏儿的，如果你不打算将浔阳许给骏儿，你就赶紧帮骏儿选个好人家的女儿，断了他的念想才好！"

　　"姐姐，我本是打算将浔阳许给骏儿的啊，我还特意安排了他们俩去楚河岸边赏月观灯，他们俩相处得不错呢！姐姐，难道你反对？"

　　"不，不是反对，只是觉得骏儿配不上浔阳，你迟早会改变主意的，你是我的妹妹，我了解你，我比谁都了解你，不过，当你改变主意的时候，你一定要为骏儿找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做妻子，你能答应我吗？"

　　"好的，姐姐，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高兰馨觉得奇怪，怎么姐姐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可是事情还真是让这个即将离开人世的韩国夫人不幸言中了。

　　韩国夫人轻叹了口气，满足地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该走了，你让孩子们都进来，让我最后再看看他们，我真的要走了。"

　　"母亲，母亲，孩儿来了，孩儿来了。"叶兰骏和叶兰玫一边叫着一边扑到了床前。

　　韩国夫人睁着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看着两个孩子，一直看着……

　　高兰馨感觉到姐姐的手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冰凉，她抬起头，发现姐姐已经故去了。

　　两个孩子扑到母亲的身上，痛哭起来，浔阳吓得在一旁哆嗦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不敢相信最亲爱的姨妈真的去了。

　　高兰馨直到这一刻，才感觉到心真正地痛了，她的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她忘却了这个女人的不好，记起了这个女人曾经陪伴她度过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没有陷害，没有杀戮，没有阴谋，什么都没有，只有爱，无尽的爱。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更是抑制不住了，她也顾不得什么皇后的身份了，任那泪水肆意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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