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未央·沉浮

一二五

　　灵犀有些苦涩的说：“即便站到天明又能如何？请杜将军放了奴婢。”

　　杜战蹙着眉，也许于他来说，只是想多与灵犀相处，却没有想过今日之后应该怎么办。

　　灵犀长叹一声，伸手想要掀开身后的车帘，我立刻轻轻滑倒，佯做深寐。

　　“别走。”声音传来，带着伤痛。我紧闭着双眼，脑中浮现的却是刘恒瘦削的脸庞。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不走？难道杜将军愿意娶奴婢么？”这句话仓惶而大胆，似乎拼劲了灵犀全身的力气，说完她便是哭作一团。

　　挣扎悉嗦，呜呜之声，我腮畔有些微热，嘴角却有了一丝笑意。

　　不管此次之行如何惹人神伤，至少还是成全了他们。

　　寂静，一片寂静。寂静良久后，传来的却是杜战沉重略带嘶哑的声音：“你们去汉宫到底是做什么？”

　　闻言，我有些冰冷，杜战阿杜战，此事于你心，比灵犀还重么？

　　灵犀显然也不曾预料杜战会问出这样的话，在他的语音断后许久没有反应。

　　灵犀会怎样答，我的身子有些躬了起来，凝神听着。

　　“啪”一声脆响，我一时愣住。

　　帘子被用力掀开，灵犀迈步上车，蹑住了手脚的蹲坐在我身旁。

　　我虽闭眼，却能感觉到她的身子颤颤的。

　　哭了么？我心尚会冰凉似水，更何况是痴恋难舍的她。

　　马车在沉寂许久后，也开始缓慢启动，就像是人的叹息，沉重而漫长。

　　翌日清晨，我尽量忽视灵犀举止沉痛，和杜战脸上的红肿。

　　看来灵犀那一掌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杜战也是一丝没有躲让。不然以灵犀的瘦弱怎么可能伤他如此之重。

　　是心底的愧疚么，昨日我不能看见他的神情，也许在灵犀掌掴那刹，他也是希望她这么做的。

　　如此一来气氛更加诡异，接下来的五日二人竟一言未发。无论是彼此，还是对我。

　　正因为如此，我却更加小心翼翼，谨慎提防，少了灵犀牵扯杜战的心神，也许他下手会更加痛快些，夜里我几乎不睡，白日寻个间隙再做小憩。

　　夜里当我不睡时，我也能感觉到身侧的灵犀辗转难眠，情愈切，伤的愈深，我该以灵犀为鉴么？

　　急驰五日，终见巍峨的长安城，那日离去时为萧清漪撒落的清蒙细雨已经不见，如今我以代国王后的身份，以我从未想过的方式重新踏入天阙。

　　车随涌动的人流慢慢进入城门，心却开始慢慢萌生怯意。

　　接到齐嬷嬷书信时只顾心中焦急，却根本忘记了最最重要的事，我又能凭什么认为太皇太后就会把锦墨交给我？她不会给。

　　满腔的热情，就在想通的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错了，全错了。

　　我有些慌张，原本打定的主意似乎有些动摇，宫门在望，我何去何从。

　　杜战停住了马车，掀开帘子，回避着灵犀的目光。

　　红墙金瓦，熟悉而又陌生。不管如何，还是回来了。

　　低头顺着灵犀准备的小凳走下马车，目及之处，干净平和。

　　两个月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亲人之间的厮杀，逼宫，两个月后却是如此不露痕迹。也许世间的事都该如此，过去了就当不曾发生，不必劳心劳力去寻就真相，毕竟那真相极其丑陋也会让人极其难堪。

　　灵犀向光华门的侍卫亮出腰牌，我低头，故作不见。

　　杜战于远处看着我们即将进入宫门的身影。我回头，直直的看向岿然不动的他。

　　虽是一身便装，仍是飒爽英姿，器宇轩昂。

　　于是莞尔一笑，深深俯身一拜。

　　不管为何他没有动手，却给了我一次生路，也让我能尽力去救锦墨性命，为此，他也该当此一拜。

　　杜战见我盈盈下拜有些愕然，神情一变，他目光也变得狐疑。

　　我巧笑，他还是误会了，拉过灵犀，一同走进宫门。

　　亥时，我与灵犀才入内宫，齐嬷嬷在前悄然带路，我第五次进入建章宫。

　　黑色的软罗纱幔，半舒半拢，模糊着来人的视线。

　　床榻上斜躺着操纵大汉半世的太皇太后，声息悄悄。

　　枯槁而苍白的面容，黯淡而无神的凤眸。

　　历尽沧桑的她，成就霸业的她，掌控宫闱的她，慈母心怀的她，已是弥留。

　　我轻轻俯身下拜，再没以往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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