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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妈。”他歪过头看我,“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怎么会。”我摊开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跟前吗?对了,上午姜悟叔叔应该帮你们拍摄下来了吧?我再看一次录像就可以了呀。你去拿来给我看吧。”

  “好吧……”他虽然这么说,但神情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我去找他拿。”

  正说着,门忽然开了。姜悟站在门口招呼:“嫂子,吃过了吗?”

  儿子回答:“吃过啦,姜叔叔你来得正好,我们上午比赛的录像你带来了吗?我想给妈妈看。”

  他答应一声:“嗯,我等下拿过来。嫂子,你们也做好准备,咱们这就起航。”

  “这么快?”儿子问,“不是说可以待到晚上的吗?”

  “有些事要赶着办,所以不能再停啦,而且能源和其他补给也都已经添装完毕,所以早点走。”姜悟露出笑容,“难道你不想早些回家吗?咱们基地可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呢。还有,起航之后我带人去找婀娜,让她教你操作激光炮怎么样?”

  儿子顿时两眼放光,可是他却仍然记得转头看了我一眼。得,刚才的问题他还没忘呢。姜悟想用那点诱饵让他忘记心中的疑问,看起来像是很有用。但实际上,这孩子什么都没有忘。他只是先把问题放在了一边,等到你不防备的时候,他还会再拿出来的。

  姜悟和我把儿子和于昕安置在安全椅里,放下面罩给他们戴好。乔乔收拾好碗筷,打开养护箱,站了进去。

  “嫂子,咱们去控制室吧,有几件事儿还得请教你呢。”

  “是什么事?为什么我们要提前出发呢?”

  我们停在走廊里,姜悟说:“恐怕我们也有麻烦了。前天我们遇到的袭击,只怕不是个意外。若不是我们这艘飞船表面是商船其实有B级战舰的实力,说不定前天我们大伙儿一块儿已被收拾了,就像那个短命的刘老头一样。”

  “怎么……”

  “这个,中间内情很多,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总之,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回备用基地去,明面上那个肯定已经不能去了,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陷阱在前面等着呢。”

  “备用的安全吗?”

  “这个嫂子放心,去过那基地的人,连我在内一共不超过十个。刚才我已经通知大部分船员,让他们下船就地疏散,各自搭乘飞行器去其他联络点和分公司。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我奇怪,“人手都没有,飞船的控制也成问题了呀。”就算现在最先进的A级战舰也做不到全无人驾驶,电脑再万能,也有做不了的事情。而且由人操作,许多突发情况才能够判断和应对。升降机门开了,他彬彬有礼地侧身请我先进。

  “这个嫂子可以放心。”他点头一笑,“嫂子都有个顶用的帮手乔乔,我们自然也有一批机械操作手,而且飞船本身的自控系统也是最先进的一种。刚才我们把得到的消息分析了一下,那个刘迅声也醒过来了,事情和我们猜想的差不多,所以我们必须走,迟则生变。”他顿了一下,“这样说不准确,应该说那些人早就瞄上了我们,只是现在才开始动手。刘老头是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干掉的,我们幸好是有了防备,不然的话……”

  我们一边说一边出了升降机。我琢磨了一下,没明白他们有什么事要请教我。

  “那我们带那个刘迅声一起上路?”

  “没有,刚才把他送下船了,林医生和他一路走的,也方便照应他。我们也算是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了。”姜悟说,“你见过林医生的,舞会上那个穿蓝色礼服的,头发到肩膀那里的那个,他还和我们一起喝了一杯香槟。”

  他这样一说,我记起来了。不过那天李汉臣只说了一句那人姓林,别的都没有提,而且他的长相气质都很有点不羁的意味,总之是一点儿都不像医生。

  控制室门开了,里面果然已经没有什么人。李汉臣坐在控制台前,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数据显示,手边是动力控制阀。

  “没人手了,所以得全员上阵。”姜悟笑笑,“嫂子你虽然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是多一个人总多份力。”

  “要我帮忙操作吗?哪一部分?”

  “这里……”李汉臣指指他身边,“我需要一个助手。”

  我苦笑,看着面前那一层层的表盘和按键,“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爸爸,我们可以操作!”

  我惊讶地回过头。儿子和于昕不是应该在下面的安全区里吗?他们怎么上来的?

  儿子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我在以前的游戏里驾驶过,就算学得不太好,但是总比妈妈什么都不懂强啊。”

  于昕站在他身边,怯生生地没说话。儿子拍拍他肩膀,“再说于昕机械方面也懂一点,我们上午参加的轮机战也赢了呢。”

  我哭笑不得,游戏和真机毕竟是两码事吧?

  没想到李汉臣却说:“好,那你们俩过来试试。要是你们刚才是吹牛,其实一点儿干不来,我可要揍屁股的。”

  儿子嘿嘿一笑,拉着于昕小跑步过来,两个人挤进了一张椅子里。

  我则坐到了旁边的另一张椅子里,面前的台子上一片空白,除了一个显示屏,别的什么也没有。怎么感觉我还不如两个小孩子似的……自尊心有点受伤。打开安全控制阀,我贴靠在椅子上。其他人也都如此操作,但是别人的手眼耳还都忙着,唯独我闲着没事做,看着儿子和于昕两个人折腾。

  还真别说,两个小孩儿戴起耳护面罩,四只小手在控制台上忙活着,倒是有板有眼忙而不乱。就算我自己上,也不能这么快进入状态。

  飞船平稳地缓缓起飞升空,闭上眼不看这情况,感觉与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相信别人如果从外观上看,也不会知道这么大的一艘飞船上,只有寥寥十几人。

  儿子和于昕两张小脸兴奋得通红,眼睛闪闪发亮,四只小手渐渐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李汉臣低声指点,姜悟在旁边把关,竟然干得有板有眼。

  飞船开始加速,进入安全地带后开始准备跳跃,这下所有人都得老实坐在椅子上,扣上所有安全防护。每次跳跃的时候,那种失速的感觉都让我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都这样,我没有和人讨论过。似乎大量数据都表示,空间跳跃时的不适感其实很小很弱,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不适。


  儿子会觉得怎么样?他应该不会觉得不自在吧?

  我睁开眼,却看不到什么,飞船的全部能源都在一瞬间被抽离,统一加持到推动器上。额顶应急灯的幽幽荧光,只能照亮我自己眼前的这么一小块地方。这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身外的一切都寂静得如同已经死去。又或者,其实陷入死亡包围的是我,被这个世界摒弃在外,犹如眼前这一点点光源,什么也照亮不了。

  这种时候我总会想起我失去的。

  命运就像强盗,一样一样剥夺你所拥有的珍宝。我与往事之间已经隔了犹如光年的距离,然而回首时,它们仍在原处,永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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