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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我不解,他却已经松了我的手回身向秦昭走去,自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了秦昭,朗声道:"这是紫玉青茯膏,上好的伤药,若非你手下留情,原该是我用的。"秦昭握着青花瓷瓶,倒也不作态推辞,只淡淡地抱拳一谢。两人眼中,都有英雄相惜的光芒在隐约闪动。

  潋见他收下,一笑,又举止潇洒地举步往府衙门外走去,径直行到一个臂上淌血的人身边,郑重其事地抱拳行礼。

  我认得那人,正是那天在邺城官衙门外拦住我和疏影的那个守卫,不由得心一沉,立时间就明白了:他的伤多半是阻拦潋时,被这个小魔王挥马鞭所伤的。

  只听得潋正心诚意地开口道:"这位大哥,方才是因为我挂念家姐安危,性子急怒了些,也没多想才硬闯的,因此伤了你。既然你不肯打还回来,我却不能安心,这就自伤一鞭,以此谢罪!"话音未落,他已经举右臂扬起马鞭,毫不迟疑地狠狠挥在自己的左臂上,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与那名守卫的伤处如出一辙,只怕还要更重些。

  我一声惊呼,心疼不已,却当下不看他的伤,力持平静地上前对那守卫微笑,"今日之事,还望这位大哥不要与他计较,多担当些。"

  那守卫见了我的面容正兀自疑惑,忽而恭敬地对着我的身后行礼道:"三殿下,秦将军。"

  我回头,示意潋上前同南承曜行礼。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他对南承曜始终是颇有微词,不过眼下大概是由于自知理亏,他很干脆地就上前对南承曜行礼,"见过三殿下。慕容潋此次擅闯禁地,情知有过,愿受处罚。"

  南承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治下向来赏罚分明,你虽不是我的属下,但却坏了军纪,纵然是我妻弟,亦不能免罚。"

  潋听了,连眉都没皱一下,干脆利落地答道:"这个是自然,甘愿任殿下处罚,慕容潋当绝无二话。"

  南承曜看着他,依旧是淡淡开口,"如今北胡进犯,我南朝勇士无不浴血奋战。最后决战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然而面对北胡倾全国之力的一战,我们的人手仍有欠缺。潋弟是慕容丞相的爱子,我若罚你去冲锋陷阵,不知丞相可会有异议?"

  潋的面上已有藏不住的兴奋之态,却仍能举止从容地抱拳朗声应道:"为国效力,本是男儿之责,父亲只会感谢殿下肯给我这个机会。况且殿下以皇子之尊,尚且身先士卒,慕容潋又有何理由不披甲上阵,与我南朝诸位勇士共抗北蛮呢?"

  南承曜点头,"你一无军功;二无实战经验,我只能安排你从位阶最低的兵士做起,否则不足以服众。自然,这也是最危险的位置,是真真正正地冲锋陷阵。不知,你可愿意?"

  潋面色庄重,单膝跪下抱拳道:"慕容潋在此领命,誓破北蛮!"

  南承曜的眸光中微带赞许,转头去问身旁的秦昭,"就把他编到你的麾下,你看如何?"

  秦昭闻言,遂抬眼向潋看去,正与潋上扬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彼此皆相视一笑。一人爽朗畅快,长久维持;一人明澈淡然,转瞬即逝。

  秦昭侧眸,对南承曜正色应道:"谢殿下,得此一人,秦昭求之不得。破虏之日,将指日可待。"

  南承曜留在院内听秦昭汇报,我则带着潋先进了屋,边帮他左臂的伤处上药,边淡淡道: "你就这么什么也不管地跑到邺城,上京那边可怎么办?"

  我用的药,是伤药中药性最霸道的天心脉络散,原本他只是皮肉伤,寻常性温的伤药是完全可以应付的,但是我刻意想要让他长点儿教训,这天心脉络散虽然见效奇佳,可用药时,伤者的痛感是极大的。

  我并没有刻意放轻包扎的动作,因而他疼得龇牙咧嘴,但看到我刻意沉下的面容,所有抱怨却只得重新压了回去,小声道:"我是先回上京交代好了,然后才能过来,你放心,我已经告诉家里了,你是因为思夫心切,才千里迢迢去往漠北的。"

  我要笑不笑地看他,"我在信里交代你留在上京帮我善后,你就寻了这么个好理由,思夫心切,骗谁呢,父母亲要是信了你的鬼话,那才叫怪呢!"

  他扬眉道:"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问来问去我就是这个话,他们再怀疑也不可能不偏帮自家女儿吧,所以对旁人都只是说你在别苑小住,出不了什么问题的。既然有他们在上京顶着,我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过来寻你呢,省得日日在家瞎操心,噩梦都不知道做了几回了。"

  我忍不住心一软,虽然仍是沉着脸,但语气已经慢慢软了下来,手上动作亦是不自觉地渐变轻柔,"少给自己开脱,你这次来,多半也是瞒着家里的吧?"

  他干脆大方地点头承认,"是,不过我留书了,跟你学的。"

  我一时气结,瞪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将包扎好的绷带打了个结。

  "姐,你轻点儿……"

  他疼得龇牙咧嘴地怪叫,我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现在知道疼了,先前逞英雄的时候呢?"

  他当下噤声,却仍是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明明是你错在先的,不声不响地就骑了我的"逐风"跑出来,漠北那么远,一个女孩子家,你也敢!我原想着找到你后定要大发一顿脾气的,万没料到,现在被训的人反倒却是我。"

  我尚未答话,他已经笑着哄我道:"好姐姐,被你骂我也认了,只要你不生气,就算打我两下也可以。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整日地梦见你,不是被马贼捉了,就是出什么事了,每次醒来,我都是一身冷汗,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怎么还能待得下去呢,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听他如是说着,我本就已经软下的心,当下再也撑不住了,一笑叹道:"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见我笑了,他的神情方彻底放松,低头看了看臂上的纱布,然后一仰头,姿态闲适地靠到榻上:"你可算是笑了,我臂上的天心脉络散的疼也算是没白挨。"

  我又好笑又好气地看他:"原来你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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